她迟疑是在斟酌襄王李秉昶篡位的概率。他看上去不会乖乖圈守小小的王爷爵名,或许皇帝也有此虑才不予他封地,将他困在眼皮底下。
原先她打算拉拢襄王造反。
“我先见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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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月东捱西问才找到药铺,迈过门槛时还面露难色。宁枝早就得到了指示,赶忙亲切地将她迎进来,开门见山道:“你可以做伙计的活吗?”
“我可以!”竺月忙不迭道,“我叫竺月,公子如何称呼?”
宁枝随口啊了一声,领她到铡药刀面前。
“叫我宁枝就好。你可以帮忙切药材吗?”
语毕宁枝着手教她使用药刀。
“秋公子常来这里吗?”处理完筐中药材,竺月轻声问。
宁枝手指拨着算盘珠,抬起困惑的眼睛,与之相视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男装的倾秋,找补道:
“她……几乎不来。”
“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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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讨喜的小郎君呢?”
许骄松本意只是好奇,落入有心人耳中可就不同了。
李秉昶迅速抬了一眼,仿佛被念叨的人会突然出现在他襄王府。他给两个酒杯斟满酒,明知故问道:“你指秋生?”
“可不就是他嘛,你不是说在他身上压了什么赌注?”
“是啊。”李秉昶轻晃酒杯,“奈何筛盅还没开,人就没影了。”
“秋生跑了?他可蒙骗了你什么?”
许矫松双手撑桌站起身,一副要拉他到秋生面前讨公道的模样。李秉昶扯着他的袖摆让他坐下,说人家规规矩矩,啥也没做。
“而且也不能说是跑了,只是……”李秉昶挑选着字眼,“见不到人了。”
许矫松伸手去够酒壶,狐疑地瞧瞧李秉昶,给空落落的酒杯满上。
“动用县衙的籍名单不就行了?”
“行不通。”
李秉昶苦笑,毕竟连秋生都不是她真正的姓名。
“那或许出了远门?”
这个猜想半个月前就在李秉昶脑中出现了。至今仍在那里。
准确来说,距离风正堂一行至今,她已经没影个把月了。去长桂里候不到她,差遣去风正堂的侍从也被东家打发说没见着。
几日前李秉昶忆起她与风正堂竺月提起的药铺,驾马前去,远远眺望,只能见着干活的竺月,连初遇时伴其左右的男子也未见到。
这不是她经营的药铺。他想。
李秉昶作为皇室子弟,深囚于高墙之后,唯一知己便是儿时的陪读许骄松。他由两位妃嫔抚养长大。一位是他的母妃,在他九岁时自缢身亡。另一位是深受皇帝宠爱的昭贵妃,也是堇婳公主的母妃。
“后宫尔虞我诈的风气是朝堂传来的,是妃嫔们为了帮衬家族而造成的。”——他的母妃曾这样跟他说。
当时他一知半解,因为他的父皇最厌恶外戚作威作福。后来他就明白了,他的父皇之所以不断纳妃,是为了压制后宫得势的妃嫔。外戚不再专政,却遍布满朝。
位高无权的皇子最不缺阿谀奉承,一个不小心也会面临众叛亲离。正如皇帝收买他的心腹、太子窃取他的政见、朝臣阳奉阴违……独木难支就会倒下。他在这个环境下成长,逐步学会在心里装一把算盘。
他常挂在嘴边的就是随遇而安,恰恰他却是最不信安这个字的。世间苦难并不长眼,不会问你是不是与世无争。
危机于他就像悬挂门梁的匕首,指不定推开哪扇门的时候会被刺中。这个‘随’就变成了随他人来去,不做挽留。
我就是手痒了,想舞剑缺了个对手。他笃定。
“安行,你来与我切磋!”
李秉昶说着抓起长剑,脚踩桌沿于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站岗的傅雁面前,抽出他腰间佩剑扔给许骄松。
“好!”
许骄松跳到空中接剑,方一落地,锋利剑刃刺穿落叶朝他飞进。他侧身以剑相抵,刀面翻转闪出刺眼亮光,许骄松忙扣紧对方剑柄,借力翻身从李秉昶头顶跃过。
不知何处“呲啦——”作响,他迈步上前瞧见李秉昶反手持剑,右手拎着一块丝绸布料。许骄松低头看自己左臂,衣裳靠近肩肘的位置破开了,至少破了三层衣。
许骄松耐不住性子了:“我认输认输!”
“承让了安行。”
傅雁收起两人的剑,许骄松跟在李秉昶身后走回亭内。
“我一介文官哪能在你剑里讨到便宜啊,我的王爷,还当儿时呢!”
“果然你还记着我输你的那一剑呢。”
“我得铭记在心啊!不然何时还能在剑术上压你一头。”
李秉昶指敲瓷杯,垂眸饮尽。酒液入了喉,心却仍如酒杯空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