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也是因为我的下属冒死相护,太女草菅人命可算不上明君。”
男子语调讥讽,却对上了一道讥讽的目光,那目光分外锋利,仿佛能够看清他所有的心思。
“韩黑洪放任百姓去死,本宫愿意出手相救,原来这就是草菅人命啊。”
女子的声音冷淡,传到他的耳朵里充斥着浓浓的讽刺,“距离地龙翻身以及有十个时辰,韩黑洪有过任何动作吗?”
谢固狼狈的垂下了眼睛,指甲嵌在了肉里也不觉得疼痛。
精神上的痛远比身体痛苦百倍,他从未如此清楚的明白自己成了韩黑洪的弃子。
“谢大人,本宫过来看你不是为了吵架,而是为了百姓。”季浮生很是平静,“江州城的事务你最熟悉,我来的路上,百姓都夸你是个好官,我为了百姓来劝降你。”
季浮生思来想去,劝降谢固为她所用是很有必要的的,他是江州城的父母官,熟悉政务,也深受百姓爱戴,想要重建江州,谢固的存在是十分有利的。
也因此,她没有用本宫这个称呼。
谢固是个聪明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没有立刻表明立场,沉默了许久问道,“江州城的百姓还好吗?”
“只能说情况比本宫估算的要好。”季浮生道,“城西幸存九千余口,城东幸存七千余口,房子十不存一。城北和城南损失还没有呈上来。”
谢固身为江州牧,他很清楚江州城到底有多少人口。
城东城西是平民百姓的居所,约莫两万余口,剩下的去哪里了他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沉默,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看到男子眼眶一点点变红,听到了他哽咽的声音。
这个世道,会为最不值钱的庶民哭泣的人太少了,这是季浮生第一次见到,原来真的还会有人为庶民流泪。
“太女皇那首歌谣是殿下传的吧?多谢殿下救江州百姓,也多谢殿下愿意带人来救援。”谢固的声音很轻,带着说不清的痛楚。
季浮生看他,分外平静的说道,“你是个好官,本宫看到了那些帐篷,是你让百姓住的,本宫也看到了,你愿意救他们。”
“不必谢本宫,他们是本宫的子民。”
谢固笑了一笑,固执的表达着自己的谢意,却没有说季浮生最想听的话。
季浮生觉得有些失望,静静的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出去了。
“太女有明主之相。”谢固静静的望着远去的身影,声音轻柔又痛恨。
“大人效忠太女,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同样被绑着的下属眼眶酸痛,他是真心为自家大人觉得不值,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韩大人如今是东王,已经不是大人所效忠的韩将军了。”
“曾经的韩将军,礼贤下士,真心招揽有才学的门客和不得志的寒门学子,关心百姓为民除害,可是现在哪还有从前的影子呢?您只是劝谏他不要纵容将士鱼肉百姓,他便翻脸把您贬到江州城,您的效忠对他有什么用呢?”
心腹的话字字珠玑,谢固仰头,看着天空,嘴角扬起了一抹苦笑。
是啊,这样没有信任的效忠有什么用呢,可他与韩将军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啊!
他赴京赶考,落了榜,灰溜溜的回了江州,发现老母因州牧家的小儿子骑马冲撞而死,他报仇无路,绝望到投水自尽,是路过的韩将军救了他一命。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韩将军得知他的遭遇,又帮他报了杀母之仇。
从那日开始,他便发誓一辈子效忠韩将军,可韩将军却说举手之劳不必挂齿,推举他做了江州官吏。
这么大的恩情,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报答,他怎么会背叛呢。
更何况,这背叛是要他为大顺的太女效力。
谢固记得太清楚,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他记得他被打到半死时,那纨绔高高在上扔下来的钱袋。
那一刻,整个大顺都肮脏发臭,让他想吐。
他固执的认为整个大顺就该亡国,这个念头他至死也不会变。
没有劝降谢固,这也在季浮生的预料之中,毕竟能掌江州,本就说明他是韩黑洪的心腹,若是那么容易被劝降,那只能是谢固要当间谍。
一连几日,季浮生都没有再去见谢固,但却放开了他的活动范围,派了人跟着。
主要是为了江州城重建,她忙的脚不沾地。
这次地动她算是趁乱接手了江州,房子倒塌了需要重建,幸存的百姓需要重新登记,还要处理尸体防止生疫病,镇压想要生事的势力。
方方面面都需要重新安排。
不过这都不是她最担忧的,她最担忧会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攻打,她必须要先把江州稳住,否则背后容易生乱。
果不其然,半月后,她派的探子差人来报,韩黑洪和陈德明大军都有异动。
韩黑洪的大军开始集结,调兵陈列颍州和江州的边境,陈德明也开始调兵绕路往庆州东南方向集结。
唯一的好消息是贤和军目前倒是没有调兵的意思。
但季浮生知道,一旦她露出疲态,贤和军也会毫不犹豫在她身上啃下一块肉来,接手她的势力。但是只要她把韩黑洪也打下来,贤和军别无选择,势必会投诚于她。
所以关键在于打韩黑洪。
如果江州还在韩黑洪手里,打他季浮生可能还会忌惮,但是如今江州是她的,虽然地小,但是富裕啊!
景和二十六年,五月,江州地震,死伤数万。时有箴言太女皇传送,意为天定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