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浮生趴在屋顶上,掀起一个小角,一遍悄悄观察,一边偷听着下方的说话。
两个人都背对着她,看不清楚相貌,叫做子期的男子背影瘦削,另一个膀大腰圆。
看样子,马上就要睡觉,要不再等上一会儿再去绑人?
季浮生心里盘算着,被叫做武四叔的男人粗犷的声音又传进她的耳朵。
“子期,你再不睡,我就得给大哥写信告状了,或者四叔把你绑也绑回去。”
“武四叔,你怎么这么喜欢告状。”
又是那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子期微微的叹了口气,终于放下书卷起身了。
季浮生换了个姿势,把瓦片稍稍放回去一点,耐心的等待着。
屋里传来了嘀嘀咕咕的说话声,木桶放置在地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她静静的趴在屋顶上,祈祷着她的人不会被发现。
一柱香的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烛火也熄灭,沉浸在月亮的夜色里。
季浮生像只敏捷的猫,蹑手蹑脚的从屋顶上落到围墙头上,又从墙头尽量小声的跳下来,一个翻滚到屋子的墙根处。
屋里的床靠着窗户,如果要是从窗户里进去,兴许能直接抓住那个子期。
至于他会不会叫……
这不在季浮生的考虑范围内,她已经能听到远处有急匆匆地脚步声传来了。
*
莫子期静静的躺在一片黑暗里,闭上眼,就是一片虚无。
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或许还夹杂着别人的呼吸声吧。
他慢慢的坐起身来,把解开的腰带又系了回去,这才望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手上架起了自己的改良机弩,袖箭牢牢地固定起来。
会是谁过来呢?又是谁要杀他呢?
二弟、三弟?还是那些夫人?
莫子期不清楚,但总归是来杀他的。
刺啦——
窗户破开的同时,莫子期也按下了手中的机弩。
没入血肉的噗嗤声飘进他的耳朵,浓郁的血腥味挥洒在空气里。
黑色的身影被他的袖箭一箭穿心,巨大的力道让他扑通一声跌落在窗外。
莫子期轻轻的看了一眼,飞快地垂下眼睛。刚刚射出袖箭的手指还在发颤。
床脏了,不能睡了。
他放下手里的机弩,准备下床找鞋,突然,一股尖锐的危险感蒙上了他的心头。
莫子期来不及思考任何事,飞快地拿起机弩,还没放上袖箭,伴着月色寒凉的刀锋抵上了他的喉咙。
他也被混合着血腥气和汗味的身体圈禁了起来。
那具身体,似乎还有些柔软?
莫子期握着手里的机弩,余光微微瞥了一眼。
那的确是个女子的手,手腕雪白,在窗子透来的月光下显得更为细腻,可是虎口处却长了一层新茧。
“放下手里的机弩,闭上嘴。”
带着点沙哑的嗓音自他的背后传来。
莫子期长睫微垂,止不住的颤抖,似是乖顺的放下了手里的机弩,斟字酌句问道,“你会杀我吗?”
身后的女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刀锋在他的脖颈上微微压了压。
莫子期想,自己知道身后之人的表态了。
会杀,但是不会现在杀。
他垂下眼睛,像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微微的仰头,让身后的人更加方便掌控,下一秒,他无声无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根袖箭,干脆利落的捅向身后人的眼球。
季浮生瞳孔微缩,下意识的侧开脑袋,为了避免自己伤到怀里的人,刀自然就离开了几分。
怀里的人干脆果断的捏住她的腕骨,可能是捏到了某个穴位,手里顿时没了力气。
咚——
匕首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传来。
季浮生眼睛一眯,瞬间翻身下床,挂在腰间的长剑由左手抽出,干脆利落的抵住了他的心脏。
而与此同时,他也拿到了机弩,袖箭一搭,指向了她的眉心。
季浮生简直气笑了,但下一秒,看清楚眼前人的那一刻登时呼吸一紧。
他身披一身雪青色长袍,衣角绣着湖中月,腰间系以白玉蹀躞,通体漆黑的玉珠温顺的垂下。
月光不知何时悬在了窗外,清辉的光洒在玉珠上,折射出来更显冷峭。
衣着不俗,但更为不俗的却是这人的容貌。
季浮生从未见过容貌如此之盛的人物,就算是上个世界的裴泉也不堪与之相较。
月光葳蕤下,青丝半挽,只留一枚乌黑的木簪。
一打眼望见,容颜似春叶舒展,文雅谦谦,如温柔的春风。细看,却是一副清绝的眉眼,一双丹凤眼看过来如同寒池化不开的墨,带着雪山上千年化不开的积雪。
琼姿皎皎,骨重神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