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郑重,岳靖宁沉默了一会儿,拔出匕首在草地上画图。
“如今的大顺,已经是狼烟四起。以京都为中心,往东,大江以北,乃是叛贼韩黑洪的根据地。韩黑洪原是颍州牧,天下生乱后,顺势从颍州起兵,自称东王,不断蚕食着东部区域。”
他说着,在京都东边的位置画了一个圈,紧接着又说道。
“西南地区,这次的旱灾蝗灾尤为严重,百姓……举家逃难的数以万计,叛乱的大大小小的反贼大都是乱民流寇凝聚而成,本身不足为惧,只除了打着“官逼民反,百姓亦有种乎”口号的反贼莫苍天。”
“往西往北,是叛贼陈德明。陈德明曾任左将军一职,其实更准确来讲,是西北左将军,统领西北地区数万大军,在明州起兵,僭称大明王。
陈德明是最有可能成事的反贼,但是,如今的并州,突厥生乱,虎视眈眈,陈德明是贪心了点,不是蠢,他至少有一半的兵力会被牵制在并州,除非他要放弃天山这处天然关卡。”
岳靖宁对大顺势力的掌握相当到位,除了介绍各路反贼,甚至主动给季浮生介绍了自古以来的各个兵家必争之地。
他在并州天山这处要塞上点了几处,几处在地图上连成了一条线,季浮生定定的思索了一会儿,明白了。
天山这个要塞,其实可以类比为历代中原王朝为了防止游牧民族设置的“岛链”,用来封锁遏制蛮夷发展,在地域上进行打击。
它是大自然给予的天然屏障,阻绝了突厥和中原地区的直接交接,基于这个要塞所制定的一系列战略布局,都是为了保证突厥铁骑不能长驱直入中原肆虐。
天山易守难攻,如果丢了天山,中原要耗费几倍的兵力和资源才能重新夺回来,所以,历朝历代都把它的战略布局当成重中之重。
陈德明对皇帝这个位置有野心,他贪婪却不蠢,不自然可能做出这种让自己腹背受敌的事情,那么至少一半的兵力会被牵制在并州。
如果事情如岳靖宁所了解的来发展,其实的确有光复大顺的可能。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趁着其他实力互殴,悄悄猥琐发育,未必不能碰一碰。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是最具戏剧性的。
岳靖宁不知道,季浮生却知道,最后登上帝位的不是陈德明,是萧厉。
萧厉,虽然剧情里,说他很有本事,是个明君,季浮生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剧情所描述的。
小小年纪当乞丐,受尽别人白眼欺凌,又从养蛊的暗卫里踩着别人脑袋活下来,被追杀、又见证了白月光的死亡……
这样的人,指望他勤政爱民?
现代教育所做的一些实验告诉她,可能性微乎其微。
哪怕没有现代教育,拿季浮生知道的一些富豪来举例,出身不好,能发家全靠岳父岳母提携的,这样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发家后都会有搞死媳妇娘家吃绝户的阴暗心思,而这大部分人,在跨越阶级的那一刻都会“飘”了,做尽愚蠢的事情,成为各家闲暇之余的笑柄。
但那只是“钱”,还没沾染上“权”。
萧厉那可是集全天下的钱权于一体啊。
哪怕是季浮生,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迷失在这泼天的富贵里。
“叔父,我有这么几个疑问,和一点小小的建议。”季浮生沉思了一会儿局势,指尖点了点几个画圈的地方。
“剿匪收编兵马,我们起步太晚。去别的势力当吉祥物,指不定哪天会死。”
“而这里,是我的封地,封地一直是我的心腹打理,我很相信她。”
“公主的意思是在封地起兵?”
岳靖宁立刻明白了过来,他看向地图,细细思索了一下。
元华公主封地的繁华程度,就和她的封号一样,毋庸置疑的繁华,雍州和京都有一小部分交界,人马粮草肯定不缺。
但是,它和庆州毗邻,与并州交界,也就是说,处于两个势力的夹击范围内。
“不不不,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叔父。”季浮生连连摇头,伸手点了点庆州,“去封地太远,我们这点人,不现实。莫苍天的势力,才是我们的重点。”
岳靖宁微微皱眉,季浮生轻轻翘起了唇角。
“瞒天过海。”她在莫苍天的势力范围内放了一块石子。
季浮生点了点京都,又碰了碰陈德明的军队,落下两颗石子。
“这是反间,我们浑水摸鱼。”
紧接着,她点了点三方势力,语气意味不明。
“至于韩黑洪,借刀杀人。”
岳靖宁定定的看着地图上棋局的分布,长久的没有说话。
“这些计谋,你都能做到?”
突然,他锐利的眼神看向季浮生,带着一丢丢复杂的审视。
季浮生袖手,回以他一个微笑,依旧是温言细语,却多了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算计感。
“叔父,有些时候掌握了信息差,说服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呀。”
岳靖宁:“……”
他怀疑自己也被她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