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澈嘴里塞的正满,含糊答到:“让你看看我过得有多惨。”
夏绫失笑:“皇上,您搁这跟我演苦肉计呢?”
“真事。”宁澈咽下一大口,“我被内阁那几个老家伙又给堵屋里了,完事之后怕赶不上宫门下钥,没来得及吃东西就麻利儿出来了。”
宁澈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一整碗面,又端起碗来喝了面汤。
“香。”说着他把第二碗面也拽到自己跟前来,“再说了,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呢。某些人一走,十天半个月都没点消息,一到吃饭的时候那叫一个安静,连苍蝇往汤盆里那跳水声都听得见。”
夏绫被他说的怪恶心:“啧,你嘴怎么这么碎呢。”
宁澈翻着白眼晃了晃脑袋,显然对自己方才使用的修辞十分满意。
夏绫心里嘶的吸了口气。天,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爱啊。
夏绫小口小口的喝着酸梅汤,看着对面宁澈嗦面腮帮子一鼓一鼓。他吃得快,看出来是真饿了,但却依然有很好的教养,闭着嘴嚼时,不会出一点声音。
她忽然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宁澈从前说喜欢投喂她。看一个人吃东西,还吃的很香,好像是挺有意思的。
宁澈吃的差不多了,把筷子往碗上一搁,擦了擦嘴道:“对了,跟你说个事。”
“嗯?”夏绫托着腮。
“钟义寒升官了。”
“哈?”夏绫张大眼,“你给他升啥了?”
“刑部侍郎。”一说起外廷的事,宁澈就变得正经许多,“不过这个位置可不好干。刑部本就是清水衙门,这案子要审明白了,得罪人的是它,案子要审不明白,背锅的也是它。此外,现任刑部尚书,自前朝就一直居于此位,到现在岁数也不小了,万事求稳,就等着回家养老去了。而刑部左侍郎正值壮年,看样子还想往内阁拼一把的,所以这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前任刑部右侍郎是个搅屎棍子,有他在中间和了这些年稀泥,衙门里倒也算太平。”
夏绫道:“那你还让钟义寒去,这活他能干得了?”
“你可不要小瞧他。此人虽然看起来离谱了些,但能考上探花的人,手里必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宁澈的指节习惯性的在桌面上点着,“在这里面我其实也有私心,我倒很希望钟义寒能到刑部里搅合一番的。刑部尚书不作为,我其实早就想换了他,但毕竟是两朝老臣,又没犯过什么错处,实在是没理由动他。”
“除此之外,我也可以探一探钟义寒这个人的深浅究竟在哪里。从现在他表现出来的种种,他都在告诉别人自己是个不善于人情往来的另类。可如若他到了刑部,还能斡旋住现在的局面,至少说明他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直愣,之前一直在说谎。但如若他要打破当前的局面,那我或许就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
夏绫没想到宁澈已经想了这么多层。她问:“阿澈,你怎么对钟义寒这个人这么上心了?他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吗?”
宁澈摇摇头:“我不只对他上心,对前朝的那些官员,我都得上心。只不过对钟义寒这个人,我还是存了一些期许的。”
“何以见得?”
“因为他那天在酒桌上关于倭寇的那番话。”说到此,宁澈反问夏绫一句,“乔乔,你觉得,端阳节那天晚上,钟义寒看出我究竟是谁了吗?”
夏绫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不然他在乾清宫见到你的时候,还能怕成那样?”
“我觉得不然。”宁澈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就算他再愚钝,之前什么都没看出来,但最后说到要带狗出来的时候,他一定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再怎么说,铃铛也是御犬,是你一个内侍说能指使就能指使的?”
小铃铛听到有人喊它的名字,抬起头来看了看。见没有人想要搭理它,又趴回到地上啃它的骨头去了。
“唔……”夏绫咕哝,“那他演的可也够真的。”
“混官场的人,有几个不会演的。”宁澈接着道:“可我猜,他实际上看出我究竟是谁的时间可能更早些,或许在庄衡问他对倭贼有何看法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庄衡那天是有意帮了他一把的。他看出钟义寒跟我似乎是有点不对付,所以想故意引的钟义寒说些有用的话,不至于让我真一气之下就让他滚蛋了。我猜也就是那个时候钟义寒捕捉到这个信息的,否则之后对于倭贼的分析,他不会把心里的想法在那样一个人多眼杂的酒桌上和盘托出。这其实是在向我自荐。可至于为何他一直装傻到底,我现在也拿不准,或许他也是在试探我是不是能帮他达到目的的那个人。”
夏绫问:“可他的目的,究竟又会是什么呢?”
宁澈摊手:“我现在也不知道,只能再往后看了。不过还是希望他不会给我一个过大的惊吓。”
夏绫想,如果钟义寒真的那么精明的话,那他碰上宁澈,倒也真算是遇上对手了。
宁澈端过酸梅汤来喝了一口,这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他觉得很放松。
“乔乔,这段时间你怎么样?”
夏绫正想同宁澈讲一讲秋鹤的事。
她将这段时间对秋鹤的观察条理清晰的说给宁澈听,虽然还没有问出太多有用的信息,但细节上也可略窥得一二。最后她问:“阿澈,如果秋鹤把她所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我,那我可以答应她,放她回家吗?”
宁澈双手抵在下颌上:“坦白讲,无论哪朝哪代,底下的百姓妇孺,总归是无辜的。何况这是个有身孕的女子,从道义上,也未必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可他的目光中又峰峭毕露:“可前提是,这小倭贼说的话是真的。任何一个手上沾过大燕老百姓血的贼寇,我必会让他,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