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人上前对庄衡抱拳行礼,他们虽只着便服,但看其身段,夏绫便知是在此处潜藏了一夜的锦衣卫。
此时站在吟春楼外,夏绫才堪知昨夜事发之地的全貌。目之所及是这楚馆的一处堆积杂物的地方,木箱竹筐还有麻袋等物林林总总堆积了有丈许高。原本这处杂物堆是有桐油布盖住的,但昨夜锦衣卫为追捕贼寇,油布已被尽数掀开,其下堆积的杂物自然曝露了出来。
这杂物堆恰在云湘昨夜所处的那间花房外侧。那房间本是通透构造,前有隔扇风门可由吟春楼内直入,后有推拉移门通向院外,可由于外头景致实在不佳,那移门便也就成了摆设,只做墙用。从杂物堆顶再往上头看,还有一人多高的距离,便是二楼的木栈梯,昨夜贼人就是从那处翻越下来落到杂物堆上的。
庄衡站在夏绫身边道:“昨日我们的人追到此处时,看见那黑夜翻过阑干跃了下去,但再追至杂物堆时,便不见其踪迹了。”
夏绫点头道:“庄大人,那咱们要找线索的话,便得从这杂物堆顶上找起了。”
夏绫摸了摸铃铛的狗头,从小竹篓里拿了一个肉干喂给它。她把狗绳交到庄衡手中:“庄大人,你领着铃铛上去吧。”
庄衡略显生疏的牵过狗绳。这大狗他并不陌生,往日在宫中也见过几回,但那毕竟是皇上的爱宠,并没有如何亲近过。如今要与这狗共事,庄衡很难如皇上或者夏绫那样,能亲昵的去摸摸狗头。他依旧一身指挥使的凛然,拽了拽狗绳。
小铃铛的脸蛋子在狗绳的牵动下颤了颤,它缩着脖子看了庄衡一眼,没动地方。
夏绫蹲下身推了推它:“铃铛,你还在等什么,快跟庄大人去呀!”
谁知小铃铛又往夏绫身边蹭了蹭,哼哼唧唧的撒起娇来了。
夏绫无奈的发现,这狗东西别看平日在宫里作威作福的,那全都是仗着宁澈的人势。现在一下子到了陌生的地方,这家伙居然怕了。
还真是指望不上。
夏绫悲催的呼了口气,撸起两边的袖子道:“没事庄大人,看我的。”
她牵起狗,气势汹汹的走向杂物堆,撩袍子就要自己往上爬。
庄衡眉头拧了起来:“夏姑娘,您慢着些。”
夏绫豪爽的摆了摆手:“庄大人,您千万别拿我当外人,我今天就是来帮忙的,您可劲用我。”
庄衡僵硬的笑了一下:“夏姑娘多虑了,臣是怕您伤着,在陛下面前不好交代。”
“……”
夏绫真不知庄衡这样的耿直究竟是好是坏。
但她心里有股劲较起来了,今天既然来了,就得发挥她应有的作用!
铃铛见夏绫要往上爬,自然是跟着她一块,狗子以为夏绫是要带它上去玩的,欢脱了不少。四条腿着地的优势在此时就显现出来了,小铃铛拿出了在宫里钻假山的劲儿,三步并两步,嗖嗖爬了上去。
夏绫这用两条腿走路的,就远不如狗灵活了。她将自己的袍脚系在腰上,手脚并用,颤颤巍巍的向上爬去。
爬到一半时,夏绫有些露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叠的并不规整,就没有一个稳稳当当能落脚的地方。她两手攀着一只麻袋的一角,脚踩在一个木板箱的窄边上,试探着用了用力,可不小心左脚一个打滑,踩空了出去。
夏绫吓坏了,整个人趴在半腰上,不敢再动弹。可她却忽而感觉到,有股力道稳稳的托住了脚掌。
夏绫回头往下看,见庄衡正在她下首,一只手托住了她左脚的鞋底。
“庄大人,脏……”
庄衡却一贯的面无波澜:“借我的力,往上。”
夏绫不太好意思,犹豫了一瞬。庄衡却不是爱纠结的人,伸手往上一使力,将她往上托了一步。
夏绫跟只猴子一样蜷在不上不下处,再想回头看时,却见庄衡已大步从她身边跨过,直着身子没两步就登到了最顶。
这属实是有些侮辱人了。
庄衡回过身来往下看:“您能自己再往上挪一步吗?”
夏绫吭了一声,战战兢兢的又往上蹭了一步。
然后,夏绫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庄衡抓住了双肩上的衣服,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拎上了最顶。
夏绫真是很没面子,她忽然有些想念宁澈,至少他温柔。
庄衡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并无一句废话:“夏姑娘,接下来要拜托您了。”
夏绫在并不规整的堆顶上艰难的站稳,脚下几个软塌塌放的麻袋装的应该是些女人用的衣料,每走一步都很虚浮。
“铃铛,过来!”
夏绫喊了一声,小铃铛却没搭理她,在墙角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兴趣,翘着尾巴一甩一甩。
“哎呀,你别玩了。”夏绫有点急,过去把狗绳牵过来,想强行把狗子拽走,“先过来干点正事,一会再玩。”
可狗子却梗脖子犯了倔,咬住夏绫的裤腿拽了拽,说什么也不走。
夏绫气得掐起来腰。
狗子在刨的地方是一处角落,这里楼体凹进去一块,麻袋并没有靠着墙,而是形成了一条狭小的通道。
“铃铛,你要是再不听话,就再别想吃肉了!”
“等等。”庄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夏绫身后。
他走近那条小通道,蹲下身朝里看了看,而后俯下身将一条手臂探下去,在通道四壁摸了摸。
收回手时,他的指尖沾了一些褐色的污垢。
庄衡将手指凑近鼻子闻了闻,眉目霎时冷峻。
他看向夏绫:“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