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衡穿了一身鸦青色的飞鱼服,掸掸衣摆坐到夏绫隔座,冲摊主说到:“掌柜的,来碗豆腐脑。”
他个子高,坐在这小棚子里,显得怪委屈的。
谭小澄忙站起身来:“庄大人好。”
这可把夏绫给整尴尬了,谭小澄官阶比她高都站起来了,自己要不挪屁-股显得忒不合适。
于是她撂下勺子也站起身,很不情愿的喊了句:“庄大人早。”
庄衡客气的点了下头:“小谭公公,小乔公公,好巧。”
夏绫心中回怼了一句,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巧,那她今天就不来这了。
她跟谭小澄对了个眼神,同庄衡说:“庄大人您慢慢吃,奴婢们吃好了,就先回去了。”
庄衡瞥了眼夏绫还没吃完的半张油饼,淡淡一哂:“小乔公公这是在故意躲着我?”
找茬吧这是!
夏绫磨着牙瞪了他一眼,你成心的?
庄衡耸了下肩,表示自己可什么都没说。
夏绫自认倒霉,忍气吞声的又坐了下来。
“庄大人说笑了,奴婢巴结您还来不及呢,哪会躲着您。”
“小乔公公可真会说话。”庄衡低头搅了搅碗里的豆腐脑,“你二位今日不当值?”
夏绫没说话。
谭小澄见她对庄衡爱答不理的,以为她是因为挨罚的事心里还不痛快,忙接话道:“大人,奴婢和小乔兄弟才刚下值。”
夏绫心里的确气不顺。一大早平白被噎了一顿就算了,可这人管的也太宽了吧,他们北镇抚司就算权势再大,管得着内府的人上不上值么?
她阴阳了一句:“庄大人您也是够忙的,北镇抚司离着那么大老远,还得劳您奔这元武门来吃豆腐脑。”
庄衡并未理会她言辞中的腔调,边喝着豆腐脑说到:“本来想从西华门进宫的,但看那边正闹腾着,便绕到元武门躲个清静,吃口东西再入宫。”
“西华门?怎么的了?”
庄衡答:“好像也没什么大事,我听了那么一耳朵,说是甜食房丢了东西,掌房咬定了是被一宫女给拿了,要把人拉到河边用杖呢。”
甜食房,宫女?这两个词落在夏绫耳朵里,让她想到了方苒。
夏绫一下子紧张起来:“庄大人,您听见那宫女叫什么名字了吗?或者她长什么样子您看清了不?”
“呵,这内府的事我们北镇抚司哪会去凑热闹。”庄衡一脸事不关己,“我好像是听见有人喊了一句那宫女的名字,但是有点记不清了,是什么来着……”
“方苒。大人您想想,是这个名字吗?”
庄衡手中的勺子一松,磕在碗沿上,当啷一声响。
谭小澄见夏绫面色凝重的厉害,对她说:“小乔兄弟,我在甜食房还是有一两个熟人的,如果需要的话,我帮你去打听一下。”
他想,这位姓方的姑娘大概是小乔兄弟很重要的人,或许就像,自己和小汤一样。
庄衡不动声色的又拿起了勺子,这时才开口道:“噢,不是这个名字,想来应该并非小乔公公你的那位熟人了。”
夏绫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多谢庄大人了。”
从她嘴里听句谢字不容易。庄衡淡淡笑了下,扬眉问:“刚才提到的那位方姑娘,小乔公公很熟?”
这话便只有夏绫和庄衡听得懂了。庄衡知道夏绫是行宫的宫女,与其他宫女相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这话要落在谭小澄耳朵里,未免就有些暧昧了。
于是她囫囵着说:“唔,都在行宫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呗。”
庄衡了然的点了下头。
几人的饭都吃的差不多了,庄衡站起身,从袖里摸出个钱袋子,取出一粒碎银子丢给摊主:“掌柜的,这三碗,我全结了。”
“哎……”夏绫可不想占他便宜。
庄衡却没再理她,径自拿起绣春刀,大马金刀的走出了棚子,背着身对夏绫摆了摆手。
钱袋子还抓在他手里。一个大男人,用的却是个粉色布袋子,可真骚包。
夏绫真是摸不着头脑。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庄衡不是找她来扯闲篇的。可他图啥呢,请自己吃了顿早饭,就是为了说几句有的没的?
庄衡当然不是闲的。
一背过身,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他替夏绫付钱,买的可不是那碗豆腐脑,而是她嘴里的消息。
他是干什么的,从别人嘴里套话,没有人比锦衣卫更擅长了。
甜食房的事,全都是他瞎编的。今早上他根本没往西华门去,是专门过来堵夏绫的,就为了从她嘴里套一句,昨天他遇到的那个宫女,究竟是不是方苒。
庄衡现在确认了,他根本没认错人,那天见到的,就是从前的方小姐。
可她为什么却说,不认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