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晚和他走出咖啡馆,婉拒了他的陪送,竟有些不欢而散。他们一个向南回公馆别墅,一个往北去脏乱闭塞的水尾街。
可谓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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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西女校的校舍仿照西方教堂,红砂岩石塑造尖顶,修建高大拱门与廊柱。
教室内阴凉洁净,桌椅摆放整齐,讲台前悬一面巨大的黑板。窗边阳光浇洒,绿萝蓬勃生长。
两人同桌,遂晚和宁风身量相仿,又走得近,教务员便把她俩安排到第四排靠窗的位置。遂晚看见黑板一隅的课表,第一堂课讲授新诗,接下去两节连着上外国文学鉴赏,下午还有唱诗。
她掏出崭新的课本,翻开来,目录列一长串中外诗歌杂选。
教务员很快安顿好少女们的座位,铃声响起,新学期头一堂课女孩子们多少感到新鲜,在十几双妙目注视下,一位倜傥的青年男教师夹着课本长腿迈上讲台。
他转过身,手扯了扯颈子前的领结,把领带扶端正,普蓝色衬衫亮面质地,流淌微光。然后他手扶讲台,面对大家,向在座的女学生们浅浅鞠了一躬。
“这个男老师还挺有风度的嘛!”宁风小声说,支颐注视着讲台。
遂晚觉得这个人好生面熟,一时绞尽脑汁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教师丰神俊朗,背头抹一层发蜡,保持优美造型。欢迎的掌声停歇后,他面带微笑,做了简短的开场白:“同学们好,我姓周,大家可以叫我周老师。”
遂晚遽然想到,这个人就是周书寅!
庆功宴舞会之后,没听梁双再提起过他。那夜斑斓灯彩下,走出舞场,西堤马路车水马龙,遂晚察觉到,他们彼此眼中都有电光石火间碰撞出的情愫,星火未熄,亟待燎原。
真真假假,谓之惊欢,谓之钟情。未想隔夜成烟云。
不过如今,她与梁双之间仿似生出无形隔阂,梁双的事,再不会事无巨细让她知道。
周书寅怎么来中西女校教书了?
在她浅薄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及时享乐的花花公子。
书寅让大家翻开课本,他没有从第一课讲起,而是直接跳到《米拉波桥》,这首法兰西情诗。
L'amour s'en va comme cette eau courante
(爱情像这流水一样消亡)
L'amour s'en va
(爱情在消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