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但我喜欢先论道再武力祓除。”
“不是论完道就祓除了吗?”阿谢尔不解地问。
维达说:“书本和实践是有差别的。论道的时候,有的‘诡物’会隔断自身的感官输入系统,以至于无法扰乱祂的道。”
阿谢尔下意识想象“诡物”捂住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维达阁下要和它论道吗?”阿尔让问。
维达说:“祂还没有成熟,很难听懂人话。”
随后她看向怪物。此时祂已经用淤泥占领了整整两条街道,正要往更远处、属于平民的街区而去。
这个夜晚,安保厅静悄悄的,hermana的月供实在让她们拿到手软。
“你是在耍我们吗?”阿谢尔有点不满了,“那要怎么办?”
罗叶看到这里,心跳有些加速。她紧紧地抿起唇,给阿尔让的私人频道发送了一条信息,随后满意地看到阿尔让捂住了姐姐的嘴。
“和这个人说的一样。”检测人员对罗叶说,“结合异常波动探测情况,初步来看,这家伙的确是还没完全诞生的‘诡物’。这人是谁?我好像没见过她。”
罗叶支支吾吾地扯开话题:“新来的注册巫师啦……”
“她真厉害。”检测人员看着记录仪画面里维达映出森森冷光的脸和碧绿的眼睛,赞叹道,“差不多达到外勤一线的强度了吧?”
“我有一个孩子告诉我,北部小队里只有一个人很特别,她的名字叫做亚莲。她的气质很不一般,如果有人会成为‘诡物’,一定是她。”维达缓缓开口,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亚莲,乔说她冷血狠辣,十三岁时就开枪射杀了姐姐的朋友。”
阿尔让还捂着阿谢尔的嘴,她呜呜地挣扎着,不能为维达搭腔,也不会发出任何质疑声。
“但另外那个孩子告诉我,亚莲和每个小妹关系都很好,和她们同吃同住,没有任何私有财产,每时每刻体恤她们,为改善她们的待遇四处奔走。”
“她可能是装的!”终于,阿谢尔一口咬住阿尔让的手指,得到了说话的机会。
维达没有接话,她的头脑正在快速转动。
从这个角度切入,怪物因为同伴死亡而哀鸣就有了解释。祂将肉泥压进胸腔也不是为了“吞食”,而是为了保存。
familia确定被“消化”,但剩下那些hermana的尸体呢?
街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干干净净,只有血迹、弹壳、坍塌的建材和沙袋。当然,散落在沙包后的也有穿着西装的familia的尸体。
那hermana的尸体去哪里了?
被怪物存放进了自己的身体。
印证她所想的,在最后两个hermana跟着怪物往前推进时,其中一个小妹被一个陷阱绊了一跤。她拍拍灰站起来,对同伴说“没事”,然后发现怪物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啦亚莲姐姐?”小妹问亚莲。
在她的眼里,面前回头的是和她朝夕相处两年的前辈姐姐。亚莲姐很厉害,一个人杀穿了整条街,自己跟着她没有受到更多的损害,于是她更加感激,露出了甜甜的笑。
亚莲姐也笑起来,朝她伸出手。
小妹牵住她的手,正要往前走,下一秒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怎么、怎么回事??”
“不、亚莲姐?亚莲姐?怪物、怪物!别抓我!!!”
在她的视野内,眨眼的空隙间,自己的手臂突然被泥泞裹缚,再往上看,自己竟然要被拽进一座如山丘般高耸、冒着气泡、黑泥不断往外溢的巨型泥怪里。她惊恐地大叫,然而一切都晚了。她的口腔、咽喉被淤泥瞬间堵满,她瞪着眼睛溺死在了怪物的身体里。
普通人类看不见“诡物”区别于正常事物的异常。“诡物”咆哮,她们以为是闷雷;“诡物”冲撞,她们以为是地震;“诡物”劈开海浪,她们以为是海啸……但在生死之间,她们能穿透这层墙,不过那时候也没用了。
“我、保护你……”
怪物发出无人听懂的呓语。
“不会、跌倒……”
目睹一切、认为这是“诡物”开始“吞食”的阿谢尔姐妹戒备起来,却听到了一句“可怜的孩子。”
这句话短、轻,仿佛只是幻听。
阿谢尔问:“你说什么?”
维达没有回答。
之前准备冲维达开枪的狙击手叫阿斯特拉。她是hermana联盟中专职于杀手保镖的多罗陀体系中一员,虽然同属于姐妹中的“小妹”,却因为好枪法得到了特殊待遇。
她因此傲慢起来,瞧不起别的小妹,直到亚莲被调到她所在的体系帮忙。亚莲像是看不懂她的冷脸和排斥,每天都拉着她和那些又蠢又粗俗的小妹吃饭、聊天,散没必要的步、打不带刀枪的架、吃没营养的饭……
无聊、无用、无意义。
然而在那年的寒冬,她如往年一样感冒在家睡觉,睁开眼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几个带了清淡饭菜、坐在她床边小声嬉笑的小妹。
“放心睡吧,我照顾你。”亚莲见她醒了,走过来微笑着给她掖好被角。她看了亚莲一眼,而后昏沉沉地睡去。
从杀第一个人到那时一共十年,三千多个夜晚,她第一次没做噩梦。
此时,她往狙击枪里装上最后三颗子弹,把枪捆在身上扎紧,走到街道上,拦在了亚莲面前。
巨大的怪物看见了她,缓缓地垂下头,伸出手。
她被小心翼翼地捏起来,融进了流动的、冒泡的淤泥里。
“别怕……我……照顾你……”
怪物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