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一轮争吵后,方叙清和古德才两人固执一词,坚持让工程队从村里的民建房开始动工,杨之栋从讲完这次项目的整个流程后,就听着这两个人的意见输出。
“现在最急最大的问题是先处理污水,你们的意见先不说够不够专业,最关键的是没有任何意义,请不要忘了,你们只是过来盯工的。”
古德才被人一句话就堵住了嘴,虽然杨之栋说的是事实,但来了这么多天,大家也都知道他身后的背景,对他也稍有些顾忌,现在被人直白地指出此次来的作用,他的脸上显然挂不住面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杨之栋睨了他一眼,“刚才对你的介绍还不够让你认清自己的工作吗?”
周围的人不得不佩服杨工每次和上面的人对着干的模样,现在这情况比起以前来,确实算不上什么。
最可怕的一次,是和董事长对峙,向来不松口的秦琮林在那次和杨之栋争论一番后,竟然还是妥协了,杨之栋也不失众望,那个项目完成度几近完美。
自那次之后,杨工的威信在公司相当高,也再没人会轻易敢扰乱他的项目流程。
方叙清察觉现在的情况不妙,出来打圆场,对着杨之栋谄笑道:“杨工,古经理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第一次跟工,多有不了解,他也是想熟知每一个流程,怕项目出问题,刚才前面您也都讲过了,是我们的倏忽,还望见谅。”
杨之栋无视了他,丢下一句后天动工的话就离开了会议室。
出了宾馆,去超市买了烟和火机,这个项目秦琮林从一开始就让他不要接。他自己也不看好,但是秦贺找到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没前景的乡村建设项目。看到项目书上的‘古渡’二字,他毫不犹豫的下定决心接手。
他当兵那年离开家乡,去了偏僻的荒地,每次的家人通话时间是他最期待的时候,因为总能听到小他八岁的弟弟喊他的声音,弟弟总爱跟在他的身后,叫着“锅锅”,睡觉也总喜欢缩在他的怀里,只是后来的一通电话,告诉他弟弟没了,回到家里的他连弟弟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再也没有人跟在他的身后喊着“锅锅”了。
那一年里,弟弟没了,家也散了,他一个人,军队的生活像是操控着自己的机器,让他好好地过了五年。
五年太短了,他还是不敢回去,没人等他了。
明明记忆里古渡的冬天没有这么冷,雨雪从外面吹进来,杨之栋坐在超市门口摆放的靠椅边缘上,地上的烟头一个接着一个,他坐了好久。
“你往里坐点啊,那雨雪都吹你脸上了,不冷啊?”
杨之栋寻声看过去,是个把头发随意扎着的男人,戴着银色金属框的眼镜,墨绿色的冲锋衣,手上提着红色的塑料袋,能清楚地看到里面装了些零食和几打啤酒。
“嗯。”
抽完烟后的声音带着沙哑,他懒得说话,但也还是礼貌回应着陌生人的关心。
齐白见人没动,就伸手拉了他一把,自己也坐了下来。
“我见过你一面。”
杨之栋疑惑地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川城遇到过很多漂亮的男孩子,有些主动的见到他,偶尔也是用这种尴尬的开场拉近彼此。
他没想到在这个小镇里,居然也能遇到,这半年工作太忙,他也没找过什么人。现在身旁这个的男人,以前也确实没遇到过这种类型的,带着一种浓郁的艺术感。
“是吗?”
齐白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包辣条,撕开吃了一口,一嘴的辣椒红油,“是啊,上次看到你和小鱼一起回家,到桥头,你转身走了。”
听到小鱼这个称呼,他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是像自己心里想的那样,杨之栋对刚才自己心里的过分揣测,感到有些尴尬和羞愧,但也没表现出来。
“你和小鱼是同事啊?”
齐白辞职在家休息,弟弟上班去了,老爸老妈忙着生意做事,都没什么人陪他。
得知楚珣因为公司的项目可能得在这边呆很久,他没事就拉着楚珣陪他玩陪他唠嗑。
今天恰巧还碰到楚珣的同事,齐白或许真的无聊了太久,竟然还主动搭讪了起来,好在别人理他了,自己并没有太尴尬。
“算是吧。”
“哦哦。我是他的朋友,齐白。”这是什么宇宙级烂的自我介绍啊,齐白说完就尬到不行,连着吃了好几根辣条,果不其然,被呛到了。
“咳……咳咳……!”
齐白咳得弯腰,身旁的人起身冲进超市,不到三十秒就递了瓶水给他。
还帮他拧了瓶盖,齐白喝了大半瓶,喉管里的辣意才消退了一点。
“咳咳,谢谢啊。”
“没事。”
坐了一会儿,齐白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主动和人打招呼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还一直坐在这,这么冷的天,真的不会觉得冷吗。
在心里措辞了半天,齐白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额,那我就先走了哈。”
“回家吗?”
“嗯,对。”
“你家也在小楚那边?”
“是啊,在桥对面。”
“走吧,一起。”
“嗯,啊?”
齐白就在发懵中和这个人一路走回家,“我到了哈,先上去了。”
“嗯,我叫杨之栋。”
“嗯嗯,那个,方便加个微信吗?”齐白发誓,他今天绝不是有意这么主动,他只是想把那瓶水的钱还给他,才要加他的微信。
“可以。”
还好,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拒绝情节,杨之栋在他的心里仿佛已经多了厚厚的一层滤镜,很好地接受了他今天的所有主动,而且也没让他难堪。
齐白上楼后,杨之栋在下面站了会儿,看着微信的好友申请,觉得挺有意思。
没走一会儿,就听到后面有人叫了他一声,楚珣骑着电动车停了下来,“杨工,怎么在这啊?”
“遇到你的一个朋友,正巧我散会步,就一起走过来了。”
在这边的朋友应该就白哥在家了,“白哥吗?”
“是的,齐白。”
雨停后,开始下起了大雪,杨之栋没带伞,头发上都白了一片。
“杨工,现在是要回宾馆吗?”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