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沉默一秒，做好迎接怒火的心理准备才抬起视线，对上一张神色轻松的面庞。

“谁告诉你我今晚准备 ‘正常休息’了？”铭鲜见地放松脊背，靠在座椅上侧头看过来。“既然决定开车到这里，就是已经为一切可能性做好了应对措施。”

她边说边从衣袋里掏出一只玻璃小瓶，抽掉磨砂塞口，数出几粒药丸放入口中。

“好了。”清凉又刺激的气味慢慢散开，铭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愉悦。

“夜还很长。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隔过一层车窗，暴雨声音变得柔和平稳。相缓慢地眨了眨眼，试图让眼前的情景变成永久影象。

她们从那束无尽夏说起，聊到铭几次帮助小店逃税的始末，又提起相依靠义眼生活的母亲。讲完从前寥寥无几的生命交集她便开始漫无目的又天马行空地抛出对话，从废土之上的致幻果实、让她昏昏欲睡的药理化学课到自己发明用来搞些恶作剧的机械小物，每一件都能从铭那里得到颇有趣味的回答。

中途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从未将自己的生命长卷如此事无巨细地在谁面前缓缓展开。

于是相停下来，望着铭的面孔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总不能一直是我讲，”她戳戳铭的肩膀，跟着弯起眼睛，“铭总管都快把我了解透了，自己还搞得这么神秘。这好想不太公平吧？”

铭捏住她烦人的手指推到一边。“关于我，你不是随便查查就什么都能知道么？”她轻声一叹，“我才是毫无隐私的那个人吧。”

“怎么可能！”相抽回自己的手指，举到她面前左右摇了摇。“铭总管总拿虚伪的那一面示人。我要听你的另一面，”她笑嘻嘻地指指自己的脸，“新闻可从来不会报道这位天之娇子拿留痕笔给别人脸上写字的事。”

于是她如愿以偿地见到眼前人换了一副神色，深吸一口气，无需引入又不带停顿地开始咒骂，用极尽刻薄的词汇从母校骂到昔日同窗再骂到如今的同事，末了还狠狠地抱起手臂冷哼一声。

“总之不是蠢货就是招人烦的家伙，”铭用这句话作为结语，然后让面色重归平和。“你听得满意了？”

“大概——满意吧，”相故意拖长了声音。“可是你绕过了一个不该绕过的人呢，”她抑扬顿挫、极尽欠揍之能地问出这个问题，“铭总管——你在心虚些什么呀？”

“我不知道该怎么提起她。她曾今是我最信任的朋友，”铭沉默几秒，慢慢抬起目光，“现在是我最大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