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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六夜 山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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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奥拉德静候了半天都没等来下文,他不由得恭声道:“大人,那我们是不是正式采用这份图纸?”

手中的图纸和原用规划图差别就在于,扩建的神庙在遇到古旧水道的部份更改方向避开了后者。

听到青年的提问,图特轻声回应:“不,这份图纸不能采用。”抬眼迎向礼奥拉德疑惑的眼光,淡淡道:“由你设计一张取代该水道的图纸,如果那条水道不存在流经阿蒙神大神庙的必要性,我准备铺设一条彻底避开神庙扩建部份的新水道代替。”

礼奥拉德听罢有些瞠目,说话不觉结巴起来:“这、这是大工程啊,大人。”

“也许。”他的神色轻淡却泰然自威,“但因为一条水道改变底比斯主神神庙的整体布局,我们要多耗费数倍的功夫,况且原有的这条旧水道如今不作淘汰,下一次破裂受到影响的可能就不止一座神庙,一群少数的人。”末了他说:“以你的学识和经验,你认为哪项工事才是一劳永逸?”毫无商量余地。

不愧是少年将军。礼奥拉德心中颤巍巍感叹,但也心悦诚服地应诺了下来。

“对了大人,这是按您要求所出的边防设计图。”临分别之际,他猛然想起,从堆叠如山的草纸中抽出了几张图纸,“主要是增加了城墙的垛口数量,以及在城门两侧增设了暗室和弓箭角,以便伏击靠近的敌人。”

看着那个永远坚定挺直的背影,礼奥拉德想到他的几位同僚抱怨近半个月天天往帝王谷跑,只差直接宿在陛下在建的王陵门外。而他算上今天,已经是连续第六还是第七天,与这位大人面对面共商神庙扩建的细节和进展……他该不是,都没回过府邸吧?

洋洋洒洒落在门槛上的碎金,在青年转身后复归光华。

折返军政院的半路上,有人从前面唤住了他。

“副维西尔。大将军。”双方走到一起,图特向二人微一颔首。

“真是蒙神眷顾,正想着可能又碰不上你了。”乌瑟蒙斯笑吟吟道,“最近总揪不着你的影子尾巴,派人拜访贵府仆从又说主人不在,本相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遭你嫌恶的事。”

图特头一句就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直到男子收腔他才缓缓开口:“二位大人找我何事?”

霍伦赫布缓了下憋笑的苦劲,朗声接过了话:“图特将军相信也得悉了古实王国的新动作。”

古实虽由五大部族组成,但既为埃及所征服且定时向埃及进贡,使其具备了属地性质,为更有效统治,凯姆特将这片盛产黄金的偌大地域称作古实王国。

图特对他所示内容似乎不感意外。

他对上霍伦赫布的视线:“我知道。”

乌瑟蒙斯见进入了话题,随即恢复正色,但笑意未退。“有人公然把这批东西从咱们眼皮底下运到古实,本相不得不称赞一下他们的胆量。”

闻言至此,图特大致明了了他们找自己的用意。

“来源查到了吗?”他是收到了有一批武器暗中到达古实境内的情报,但近段时间他分身不暇,还未来得及着手调查这件事。可就目前来看,情报属实,而事态正往严峻方向发展。

两人没有即时回答他,不过他们不同寻常的反应已泄露了一切。

“商队是由西亚数个邦国的商贸联盟派代表自发组成的,要在短时间内查清那批货物的根本来历不太容易。”霍伦赫布据实以答。

可见幕后主使很狡猾,暗忖间图特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

“武器说不定是中途被安插的,货物本身从最开始就只是单纯的一种遮掩。”

听图特这么一说,乌瑟蒙斯冷冷一笑:“好个一举两得!”

“既障了眼又混淆视听,增加有心人追查源头的难度,对方倒是精明。”霍伦赫布皱了皱眉,“那我们岂不是过于被动了?”

图特沉思片刻,“在情况变坏前,各城军队立刻派兵全城搜索,严查当地出入人员和携带物品,同时下令南北边境提高军事戒备。”

“也只剩下这个办法了。”霍伦赫布认同地说,他瞧了眼与自己并肩而立的华贵男子,“今天副维西尔和我一起过来,就是为了到军政院的情报库翻查近期任何被记录的可疑行迹,以策周全。”

防备再周全,他们这边终究落了暗中的敌人一截。图特眸光转深。

“待本相揪出那些合谋的夷人,定叫他们好生品尝懊悔的滋味。”乌瑟蒙斯眯眼笑道。

“以现在的王国可能有些吃力,和米索不达米亚的诸国疏远了,巴比伦是盛年之后,米坦尼更是苟且着残存一口气,盘踞安纳托利亚之上的赫梯则居高临下、对迦南虎视眈眈。”霍伦赫布分析道。

“只怕赫梯清闲不了多久。”乌瑟蒙斯的目光在两人间游弋,“迈锡尼虽然会因王的拒绝而无法确保顺利大开小亚细亚的入口,但汇聚希腊诸城邦的力量分派兵力一时半会抵挡住从东南方出击的赫梯军队还是没问题的,一旦拿下隘口要塞和更多的城池,赫梯要再发起进攻就要顾虑很多东西,久而久之他们要在这块上面纠缠便会折损元气。”

“同时凯姆特就要提防这帮亚该亚人的反扑了。”霍伦赫布不甚赞同。

“他们不会的,即便真到了那个时刻迈锡尼国王还是不敢轻易分神,他们想报复我们的隔岸观火不施援手,也想想赫梯同样恨不得将他们扫出小亚细亚。”他说着顿了顿,冲霍伦赫布扬起了眉梢,“还有,本相刚刚不是指开战,而是让索贝克神和塞勒凯忒神挚爱的宠仆们拂照一下那帮魄力过剩的家伙。”

图特不动声色看了这位上大臣一眼。年纪轻轻就坐上副宰相一位,家族后盾与运筹帷幄的卓尔能干以外,稳居三朝老臣阿伊之下九年不倒的他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对于这件事,胡依总督可有什么回应?”他让对话回到原来的话题,注意力调到霍伦赫布身上。

“我们打算和你见面过后再去找他。”

“胡依总督才是埃及在古实王国的管理者。”而非他。

乌瑟蒙斯先于霍伦赫布回答他:“你要知道,他有什么事都会跑到宰相府。咱们一找他必定牵连出伟大的神之父。”语气凉凉地嘲弄道。

图特睇着他们:“二位大人是要请本将军出面?”

年华正茂的副宰相耸肩:“霍伦赫布大人跟古实总督太过熟稔了,几个月前还一同领兵镇压占据象岛的阿布拉拉军队,十有八九会遇到胡依虚与委蛇。”

提起那次南伐,霍伦赫布一阵感慨,“当时我特意领着部属行经其余部落门前扎营逗留,才会延迟了时间回来。没想到他们终是不安份,更联合起来密通西亚人购买武器运到境内,这连串动作还是在镇压结束不久就发生。”

一声嗤笑。“搞不好他们更早以前就已经在和敌人秘密传信,阿布拉拉的叛乱举动可能也像那批藏匿武器的货物,只是障眼之用。”乌瑟蒙斯拍了拍大将军宽厚结实的肩膀,转向图特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我呢,身份比胡依高职权比胡依大,在本相面前这位古实总督大抵也只有唯诺谄媚的份,本相不喜听转移话题的甜言蜜语,对此等人物亦是深恶痛绝。”

言下之意,他是他们挑中的人选。

“若是维西尔在场?”

鉴于二人态度摆明,图特不作废话,如今他关心的是万一阿伊真如乌瑟蒙斯所说替胡依出马,这两人怎样给他脱身。

“放心,有本相跟大将军在,阿伊大人若真要发难,也会仔细掐着分寸。”懒散间透着锋芒的浅色棕眸映出慷慨照耀的日光下,矗立的雄蜂粼粼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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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了小偷就是晦气。”灯影憧憧中,跟随带路仆从的高硕男子扫过一室众人,最后定格在表情为暗影所遮掩的老人面上。“几位到得可早!”用混有阿卡德语口音的埃及语打了招呼,他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收回视线径直找到位置坐下。

座间与大汉相似打扮的两名青年面面相觑,禁不住哄然大笑。

“堂堂的近卫队队长被人打劫?不是真的吧?”

“什么近卫队,我如今不就是一送货的。”他没好气道。

“我看是真的,没见到他一副老大不爽的样子吗……哎呀呀,你也有这天!哈哈哈我可以想象到尼努尔塔他们集体后悔得脸色发青的画面了……”

见他们越说越没谱,男子薄羞成怒,压低声音对两人呲牙咧嘴:“尽管笑!回去你们等着收拾!”

笑闹声消去,房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片刻,跟大汉面对而坐的瘦削男人打破了冷场:“未知先生丢了什么?”

问得妙!男子心中冷哼,面上却扯动嘴皮一笑,“是你们给的那颗绿松石,前天被个小鬼摸去了。”

刚刚对他挖苦揶揄的两名青年对看了一眼。

“我听他们提过,你好像还败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上。”外貌俊雅,留着指长胡须的青年恍然记起。

“有这等事?说来听听!”

“详情不清楚,只是丹和乌苏尔几个随队的远远看见他追进闹市,莫名其妙被袭击后,前面一个妙龄女子潜入人群不见了。”斯文男子微微耸肩。

大汉撇了撇嘴,“当时就要捉到那小偷,没想到突然出来个女的,而且随身带着武器,还以为只是吓唬人的,哪知道那小姑娘有点料子。”回忆起当时情形他说着又觉得晦气缠身,赶紧打住话头,“不过我发现了蛮有意思的东西,她手上的剑虽然套着铜鞘,可以我目测的长度,要是剑本身也是以铜锻造的,一个才到我胸口的小姑娘不可能挥动得那样轻松自如,所以我好奇……是不是贵国什么时候造出来了新玩物。”戏谑的目光掠向了一处。

“为了不多占用在座贵客的宝贵时间,我们进入正题吧。”正是席间唯一的老人,他对男子的话置若罔闻,只从容离座,转身面向众人。

见状,大汉笑笑露出无所谓的表情。他也没期望得到答案,同时他在心中盘算着另一件事,一旦成了,他就可以获得更有力的筹码,因此他除了尽可能收集有用的讯息外,还要卖人情给许多不同的人。

“上次是我做的准备不够,才会让他们察觉到。”年少的声音带着懊悔。

“我早已说过那个工作由你来做还太年轻了。”

“所以我更要在这一次行动中证明我是可以的!”黑瘦少年倔强瞪着有轻视自己之意的瘦削男人。

这时老人插话道:“这一次交给你叔叔吧。你还未懂得什么是各取所长,各施其职。”

少年尤要争辩,被男人摇着头按住了肩膀。

“昨天起埃及各地好像加强了对外来人员的检查。”斯文青年转移了话题,“我想,应该不止是为了确保地方秩序这么简单。”

“还能有别的原因吗?他们也是时候收到那批武器的情报了吧。”邻座青年呼气吹了吹额上刘海。

大汉毫不掩饰嘲讽的口吻:“我倒不介意他们在梦乡中多呆上一两个月。”

“到时候饶是赫梯皇帝不来踹他们,在头顶晃荡的大象也会长鸣一声横扫北下。”黑发青年嘿嘿笑道。

老人一声不发环了他们一眼。

男子清了清喉咙,向他抬手示意:“你们继续。”

“大人,那个赫梯来使审理的进展如何?”瘦削男人忽然想起了这名人物。

“前段时间被那少年将军保送出王宫后,一直留在伊菲玛特府中。”

“我们有把握吗?”少年沉声问。

老者会意他所指,“他太过老实,一如表面展现的乖巧,但不代表这位远方贵客逾期逗留在底比斯是毫无意图的,一如老夫不相信他没落下丁点居心叵测的口实。”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审讯仍未传出任何消息,会不会是……”他以手支颌思索道。

“就算真查不出证据,大人就不会制造出来吗?”大汉别有深意地笑着提醒,“比如意外的线索,又或者举证的证人。”

老人转过头:“三位看来是有备而来。”

男子一点不谦虚:“做情报的耳朵总要灵一点。”不置可否。

此人亦是豺狼野心。脸上挂着应和的笑,老人的心却是清明的亮。

瞧着对方乍看宽容的表情,男子想了想,“尽管和赫梯的上一仗贵军达不到目的更几乎说得上是仓促而逃,但匆忙出兵的赫梯同样讨不了多少好处;经过上一任法老的改革,埃及流失了大批西亚盟友,举国疲软;邻近族群涌入的规模日益增加,为争取权益和地方居民的矛盾愈烈,冲击诺姆机构、商贸和工事的正常活动;包括之前攻占象岛的阿布拉拉,古实三大部族在集结力量,只剩最大的部落甘格拉和盟友亚马登多不予回应;还有不久前似乎带着一股怨愤情绪离去的迈锡尼使团,估摸回国后会对埃及的资源进口造成不良影响……我说了这么多,可够大人解答最后一点的缘由以作犒赏?”他得体地微笑。

大汉每说一句,老人的脸色就沉一分,到最后,老人直想怒斥一声“荒唐”。

“大人,他不过是开个玩笑。”斯文青年插话进来。

“对啊大人,他这不是在坦白我们这边了解的情况以证明我们有十足合作的能力和诚意吗,如果他什么地方开罪了您,还望您大度别跟个少根筋的家伙计较。”刘海覆额的黑发青年忙不迭补充。

男子依然在笑,视线随意往同伴方向扫了一扫,“在下粗鄙,但所言所表实属一番真心。”二人接收到他的眼神,俱打了个冷战。

“三位贵客言重了,老夫又怎会分不出玩笑话。不过有件事老夫要提示一下——凯姆特不同于三位故乡,若要久留于此,三位还是修整修整身上的毛发为好,以免招惹虫子缠身不胜其烦。”既然是各取所需,那他不妨礼尚往来。

“大人,那我们是在后天行动吗?”少年不耐地瞪了那几个西亚人一眼,恭敬地向老人确定。

瘦削男人此时注意力也回到这边,循声沉默地看着他。

夜深,风慢慢大了,竟也贸然下探长驱直入,一室灯火狂乱地起舞。摇曳间,老人年迈却润泽抖擞的面容依稀显现。

“甘格拉幺公主的脖颈硬着呢,这回可要磨利刀刃干净利落。”灰色的眼睛闪着寒光,“否则就换办事不力的人来磨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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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线如织的白昼,转眼来到瑰红遍地的傍晚。

这个午觉睡得有些长了,才醒来,晓蓠还有点恍惚。

她摩挲了一下发凉的手臂,猜想自己应该是冷醒的,临冬让底比斯每天的降温时段提前。

披上斗篷走出房间,她漫无目的地迈着步。

在不知经过了第几个仆人后,晓蓠霍然晃回了神。这座府邸因为主人的作风偏好,侍从配置只有站岗卫兵和同等级别的贵族宅园一样,仆从则减少到最低限度,以确保日常生活。

她蹙起眉瞅着又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侍女。

怎么人都聚到这边来了?

直觉告诉她,那一边出了什么事。从大门进来往右绕过最前用于待客的屋子,可以直达位靠住宅后边角落的小屋,如果由中庭过去,就会被半人高的灌木绿篱阻挡,一般人这时都会下意识返回。

但个个面色平静,会出什么事?

晓蓠很矛盾,一方面眼前异状令她不解不安,另一方面,心里有声音叫她别参与进去,迄今仍没被下逐客令已是侥幸。

双足赫然顿住。

她没有不能进去,她当然可以进去,以闲逛误闯的借口,以无聊贪玩的借口,然而即便他们真的在里面商谈什么她可以出谋划策的事,她打算以什么立场承受投来的研判目光?

对于这座府邸的主人来说,她也许从来都只是替代品,或者他习惯了戒不掉了,但无助于改变她在他心目中替代品的身份。双方摊开底牌后,她更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话虽如此,倘若事情涉及帕苏伊、涉及她的话,他们凭什么责备她?

这样一想,晓蓠重新抬起了脚步。

放轻了动作躲进通道口的视线死角,窥探到的画面却叫她吃了一惊。

“这叠文书你怎么解释,以赫塔?”依米奥冷冷俯视面前跪地垂头的男子。

以赫塔一阵沉默,半晌:“我没有对王和凯姆特不忠。”

“对战赫梯主军的前一晚,你和卡叠什的公主有过亲身接触。”低沉冷静的声音响起,一把通身银亮的匕首应声清脆掷地。

以赫塔当场一怔,无言以对。

依米奥单膝一曲,半蹲下身捏起男子的下巴与其水平对视,“你父亲是赫梯人,母亲是卡叠什商人的女儿,却在怀上你以后来到埃及定居。你身为书记官的父亲后来辗转找到了你,和你通起了信,这柄匕首正是你父亲的信物,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在那场战斗前不曾叛通赫梯?”他劈手一指散乱一地的陶土文书。

以赫塔并未生气,反而弯起狭长的眼睛透出笑意:“依米奥,别告诉我你看不懂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放开他,依姆。”

依米奥依言松手,面上波澜不惊,蜷起的指节却微微发了白。以赫塔眉间一派冷寂,垂首时可见失了色的脸庞下方冒出些许不自然的红,正是方才被合指紧扣之处,他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一道暗影忽而吞噬了眼前的光亮。

他没有昂起头,也没有再次辩解,尤其当面对的是跟前的这个人,缺乏实证和信服力的解释多说只是一种滑稽。

“的确,我们不曾从这叠来信中找出你叛国的证据。假如读到了任何证明的文字,你如今便是身置朝堂。”

少年的一字一句在压抑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残酷。

“北征一路保密极严,按照计划,赫梯军不应该这么快抵达。”图特看着这个流着纯异族血统却将一生都奉送凯姆特的年轻男子,继续用听不出起伏的声音说:“即使是他们的前锋部队急行赶赴,我方仍有充足时间在攻下金扎城一战上占据优势。

“于此合理的解释就只有一个——卡叠什公国内部有人提前获悉了我们北征的消息信传赫梯,才能使赫梯军在比预期短的天数内集结南下。”

“将军,不是属下!”听到这里,以赫塔终忍不住,严声辩驳:“匕首乃是母亲的遗物,属下一直贴身携带仅仅是为了纪念。至于卡叠什公主,是属下在旅经金扎城时结识的,当时只以为是普通贵族女子,直至那一晚她突然拜访我军军营,属下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图特回道。

以赫塔的心随即寒了一片。他灰白着脸,完全不知道还能怎么做。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又看了看旁边一脸阴沉的依米奥,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大人恩情属下无以为报,但属下不会连累大人。”说着人已朝图特俯身伏拜,低垂贴地的眼眸清明如荧,“以赫塔对王、对凯姆特的忠心唯众神可鉴。”

电光火石间,他伸手抓起地上的匕首,前臂收缩一拭——

哐啷一声,然后是金属在地面滑行摩擦的声响。

依米奥凑上去按住出血血管下方,一边撕下身上衣物替他止血,饶是自己出手迅速,以赫塔这一刀划下去伤口不浅。盯着躺在地上昏厥过去的男子,依米奥眼里闪过了一抹疼痛。

“等流血止住,你将他抱进小屋安置,直至他醒来再离开。”

“属下明白。”他嘴上应着,眼睛却没有离开以赫塔因失血变得莫名脆弱的脖子。“大人,您确定要领军南征?”

如此直接没有预兆的提问,令图特有些意料未及。不过他也知道早晚会面对这个男人的质疑。

“圣旨不可违。”

“海亚公主的死太蹊跷了。”依米奥把想法提了出来,“而且属下观察过现场,整体看来乱中有序,没有丝毫入室盗窃被发现后下手杀人的突发和慌乱。”

海亚公主,那不是祖和双胞胎的母亲吗?晓蓠捂住了嘴,震惊不已。

“你所说的,无济挽回仇恨情绪在甘格拉的蔓延。”

依米奥几乎被噎住,末了他只说:“属下自知逾越,但还是希望将军确意领旨出征前再三思量。”

他们后面又说了什么,头脑乱哄哄一片的晓蓠完全没听进去。

怎么会这样?迈锡尼来使前脚离开,古实公主紧接着就被杀害,后面可会是帕苏伊涉嫌埃及王室成员夭亡的无理引来赫梯的追究交涉……

腹背受敌。

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好像整个人都发凉了她才一个激灵回到了现实。

“可听到想听的了?”

刚环抱起手臂试图保暖,一把声音陡然在咫尺响起。

她张了张嘴,声音却都卡在了喉咙。凝着眼前这张漠然却无比俊美的脸孔,晓蓠方发现原来从那一晚开始,自己就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转过头,天空尽头的夕阳蓦地教她双眼发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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