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几群守护者不满地瞪了他一会儿,悻悻地陆续离开。再远些的龙族们也各自收回了关注的目光。人潮逐渐散去。响彻云霄的轰鸣声消失了,安定祥和的卡塔特复归寂静,同时也变得死气沉沉。
等完成清场,附近只剩下他们四头龙了以后,亚尔维斯飞身而上,来到雅麦斯身边。他没有拽他下来,保持两三米的距离在一旁悬停,但是因为他的存在,雅麦斯也不能继续随心所欲地出气了,只好用一双压抑着愤怒的凌眸死瞪着他。
“你打得再多再狠,哪怕把整座山都打坏,也不会改变你要和人类共生的事实。”亚尔维斯吊儿郎当的面目稍微严肃了一点。
“这关我什么事!”他讨厌这个话题。
“你是火龙王大人的嫡系血脉。你肩上担负的责任,比别人更重。”
“那就派我去战斗,”雅麦斯激动地回身抓住好友的肩膀,“以一个贵族子弟该有的姿态真刀真枪地战斗!我很愿意为卡塔特多干掉几个异族,而不是畏缩不前,等哪天为一个人类献上自己,在那种低等生物的后面做跟屁虫!”说着,又是一记重拳砸向身侧的山壁,铁青色的石块裂开成无数份的碎渣,在他深深嵌进山内的手臂上弹跳。
“哇,你还打!”
“老头子会修复的。所以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一切随我开心。哪怕把这一带整个夷平了也不要紧。”
“族长确实有本事修复,但恐怕不会同意你这样胡闹。”翁忒斯两人不知何时也飞到了空中,“听我说,这是早晚的事情。你早该做好心理准备了。”这名同伴的反应,在翁忒斯看来总觉得有点夸张和过激。虽说他也不喜欢和人类这种生物相处,但他有想象过,假如龙王给自己指定了一个龙术士主人,他或许会抗议,发整整一个月的牢骚,在契约达成后拒绝给主人好脸色看,却绝不至于闹出如现在这般大的、人尽皆知的动静。
“这样的心理准备,我已经做了二百四十年了!”雅麦斯恶狠狠地瞪了翁忒斯一眼。早在第一位龙术士乔贞被龙族相中时,他就担心自己终有一天会步布里斯的后尘,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和火龙王、和人龙共生计划进行对抗。可正如一句谚语,所谓事不过三:雅麦斯避过了阿尔斐杰洛,也避过了雅士帕尔,这回,他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了。
“这次来的龙术士八成会当上首席。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遇见的是你。”亚尔维斯轻飘飘地说。
“不是他,是她!”雅麦斯愤恨地纠正道,“一个小姑娘!”
“哇,这么劲爆?”亚尔维斯顿时咂舌愣了半秒,紧接着立刻捂住了嘴,喉咙里发出既羡慕又嫉妒的呜咽声。
“上回是一个病怏怏的小男孩,现在居然找来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要我服从她吗!族长塞给我的都是些什么货色啊?”暗自气恼了一阵后,雅麦斯稍微镇定住情绪,但他嘶吼的语气依然充满了怨念,“哼,那个人类该感到庆幸才对。要是像疯子阿尔斐杰洛那样的,我会在契约签订前就把他打烂!”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惨痛历史,使其在卡塔特已然成为了一个禁语,一种诅咒,但是雅麦斯提起来,却连一点顾忌都没有。
听他的话,像是在抱怨族长挑选的对象根本不够资格当他的主人,难道是因为他下意识地将布里斯的主人当作了业界标杆?凭乔贞在龙族内外的崇高威望和名声,这种猜想确实有点可能。费扬斯突然感到好奇了。他心血来潮地问道,“如果来的是乔贞那一型,你会稍微觉得舒坦些吗?”
“都一样!都让人憎恨!”费扬斯的试探反而让雅麦斯更加恼怒起来,“为什么非要我屈服于一个人类?一头近乎不朽的巨龙,尊称一个短命的人类为‘主人’,给他们延续寿命还不够,还得终生为他们服务,永远失去自由?我厌恶这一切!”
就在雅麦斯险些再次被一身怒火所掌控、作出失控举动的时候,他颤抖的宽厚肩膀,覆上了亚尔维斯的手掌。亚尔维斯朝他伸出手,给予他一个安慰性质的抱扶。他知道,雅麦斯是一个老派的龙族,任何语言都改变不了他根植在灵魂深处对人类的偏见,想要消磨那股偏见,恐怕连时间这个万能的药物都做不到,只能靠他自己慢慢地放下,学会接受。错的不是龙族,不是人龙契约,不是即将报到的那个人类,错的是偏执的雅麦斯自己。他必须学会,与自己和解。
而且,据亚尔维斯回来路上的听闻,好友这次闹得如此过分,其实是有些神经过敏了。龙王还没有正式敲定由他来当第三代首席的契约者,更没有找他谈过心。不过,雅麦斯也确有神经过敏的理由。近几日,新的龙术士候补生就快要上山的消息在山间传得沸沸扬扬,每个人率先想到的都是雅麦斯,都觉得契约龙的人选非他莫属。虽然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雅麦斯受不了那些人望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说:终于轮到你了,终于连你也有这么一天了。愤怒淹没了他。当翁忒斯向他汇报候补生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最后的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高傲又脆弱的自尊心,才导致了这出闹剧。
“人类绝非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他们自私,善变,懦弱,同时也善良,勤奋,勇敢。我衷心希望你能够发现他们身上的美好。”亚尔维斯直直凝视好友的双眼,话语带着诚恳和真挚,“说实话,你也该改正一下满脑子的陈旧观念了,不要一提及契约就联想到不平等,就觉得是在卖身,好像有天大的委屈。事实上,这是双赢。有时候,换个角度思考,很多事情都能想通。接受契约,更是你身为火龙族子民不可推卸的义务。”
雅麦斯默默低着头,片语不出,并非被友人说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因寥寥几句话而受到冲击,他会安静地聆听是出于他对亚尔维斯的尊重。他真心把对方看作朋友,尽管两人之间有诸多这样那样的不同,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的友情。朋友不一定非得性格契合,整天称兄道弟,腻在一起。愿意听这个人说话,自己也愿意和他分享,那么这个人就足够称得上是自己的朋友。像翁忒斯和费扬斯这些天天围着自己打转的,在雅麦斯心里的分量反而比不上亚尔维斯。他们只是他的好帮手。
这时候,一个年轻而矮瘦的守护者从山腰的环山路通过,小心翼翼地避开散落一地的石头,停在四人的正下方,抬头仰视。“四位大人,雅麦斯大人……我奉两位族长的命令,要雅麦斯大人到龙神殿议事大厅接受训|诫。”他怯生生地说着,声音比蚊子叫响不了多少,心里面不停在埋怨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跑这趟差事。
惹事的火龙一副早有所料的样子。他当然不想挨老祖宗的骂,却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可能躲过这劫,然而对极度自傲的雅麦斯来说,在一个守护者面前服软是非常丢面子的事,因此他恨恨地扳起了脸,怒道,“我不去。”
“一头威猛的火龙,能对付得了一座山,却害怕区区一顿训斥?”深知好友脾性的亚尔维斯悠闲地摊开双手,决定要发扬一下自己善解人意的优秀品质,给他提供一个台阶。“过去你也只是在洞里拿家具撒气,这回居然盯上了一座龙山,这可是公共场所的东西哎!真不知道有几个龙穴会因此遭殃。族长要劳心劳力地替你善后,骂你几句权当是交劳务费嘛。你就别犟了。”
“不是为了谈契约的事儿。”守护者见势,立即补充道,“他们没想说服您接受那个龙术士候补生。他们此番传召,只是想知道您为何要……砸山。”
雅麦斯心领友人的好意,借坡下驴地说,“我知道了。亚尔维斯,要不你到我的洞穴外等我吧。挨骂也得费些时间。我们过会儿再聚。”
“好。”亚尔维斯爽快应下,转身变成龙形飞走了。
费扬斯、翁忒斯没有走,两人回到地面,跟在守护者与雅麦斯的后面。见亚尔维斯被支开,费扬斯三步并两步地追上雅麦斯,贴近他的耳朵说悄悄话,“对于这次的危机,你打算怎么做?难道……要再搞死一个预备首席?”后半句话,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在这个距离上,前面带路的守护者不会听见。
他的问话,让雅麦斯的双瞳忽然间变得极度幽暗,由鲜艳的火红转为暗红。刚才,他是故意支走亚尔维斯的。费扬斯和翁忒斯一定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他们会为他做任何肮脏的事情。这跟他和亚尔维斯间的友谊不同。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得注意保持距离。何况是迫害一个预备首席——这样的丑恶秘密。自己最黑暗最不能见光的一面,唯独不希望让亚尔维斯看见、知道。但是对翁忒斯、费扬斯就不需要如此了。雅麦斯也许跟他们不是那么交心,但他给予了他们最大程度的信任。他们和故去的马西斯、高德李斯一样,是自己长久以来最得力的助手。把这种脏活儿交给他俩操办完全没有问题,他们绝不会辜负自己的期待,定会像从前那样完满地达成任务。但是这一回……是否要清除那个人类,拔掉这颗如鲠在喉的钉子呢?是否有必要再做一次?雅麦斯陷入沉默,眼底的光芒飘忽不定,仿佛人生首度感到纠结。
“我们可以像除掉雅士帕尔那样把她弄死。训练的时间足有两年,总能找到机会下手。”见他迟迟没有回应,费扬斯干脆挑明了说。翁忒斯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弄死一个小女孩,并不会让我开心。”雅麦斯迟疑地摇摇头,低沉的声音比世间最难下咽的药还要苦涩。
“可是……”翁忒斯还想说些什么。
“没有可是。”火龙王后裔利落果决地打断他,“你们谁也不许违逆我的意思,偷偷出手。”
III
- 十天前 -
懦弱是你的敌人,勇气是你的朋友。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荷雅门狄就从身为持盾女战士的母亲那儿听来了这句话,但却从未真正花时间去理解。
如今,决定生死的战斗就在眼前。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这套奢华考究、五年前里里外外重新翻修过两遍的首席居所,不慌不乱地褪下常服,把镶着金线和刺绣的白袍战衣工整地穿戴在身,系紧长靴上的绳带。离开家乡时,母亲给她系好鞋带,关照她出门在外要诸事小心。她曾在心底发过誓,将来有一天,一定要重新回到故土。但是这些年过去了,她依然被迫留在卡塔特。不仅仅因为这里有她肩负的职责,有她爱着的人,更因为眼前这场危机,让她无法脱身。
外面很喧闹。毕竟几乎所有的龙族都在为间不容发的局势而躁动。守护者们惊惶的议论声,混合着隆隆的雷鸣,在山体间碰撞、传递。敌人在敲击结界的外壁,试探它的坚硬度。以往龙王和长老们总是自信地说,他们找不到这里。可他们终究还是找到了。那些自她被授课的第一天起,就标记为夙敌的邪恶种族。尽管龙族的言传身教让她早就在潜意识中将他们视为此生最大的、唯一的敌人,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一只达斯机械兽人族,更没有见识过他们是如何吃人的。但她或许很快就能见到了。
即便隔着别墅坚固厚实的墙,荷雅门狄都难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也许没有外面的动荡气息和那些噪音,自己也还是会紧张到呼吸困难。对她而言,接下来等待着她的不是敌人的覆灭,就是自己的死亡。没有第三种命运。如果自己战败,他们会吃掉自己的尸体,或者……还活着的身体。
想起前不久,端坐在龙神殿高高的黄金宝座上的两位老者对自己嘱下的重托,她就心情沉重。他们浑浊的眼底隐含着发狂一般强烈的光,那份灼热的期盼,仿佛要将她刺穿。
备战工作已差不多就绪,荷雅门狄准备出门。
门慢慢打开,光线涌进来,击碎了她的回忆。结束所有无意义的思考,她沿熟悉的上山路拾级而上。五人宽的石道忽陡忽缓,她却能始终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龙术士的神杖在隐蔽的空间里静默着。
蜿蜒的山路两侧聚集了不少守护者。随着首席的出现,人群里掀起一轮热烈的声浪,似在鼓舞和欢送她的出战。荷雅门狄有点讨厌这种感觉:成为一个聚光点,被万众瞩目和期待的感觉。但她没有放慢脚步,她想快些离开他们的视线。她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像极了某种商品,或笼子里供人观赏的动物。首席是一个注定被人仰望,身心不得自由的焦点。来这里生活五年了,她仍没有习惯被人当做焦点。她从不与围看自己的人发生任何眼神的接触,恐怕在别人心目中的自己,是一个相当清高的人吧。
她最终止步在“龙之巅”一个角度垂直、便于起飞的悬崖斜坡前。在她正对面,百米开外的空旷地,一头火红的巨龙刚刚完成变身,正歪头低眉,安静而耐心地等候他的主人,尖锐的赤瞳俯视着她。
她亲切的契约者——火龙王这一脉的直系传人雅麦斯,其真实纯粹的雄龙形态,霸道地侵占着她的视野。通体赤红的厚重鳞片,包裹着他发达而紧绷的肌肉。龙翼和龙尾的末端朝天高高翘起,力量与傲慢尽显其中。一双鲜红的竖瞳,眼黑细如麦芒,目光无比威风,又带着些狰狞。火龙薄而透明的视网膜上,一个白发垂肩的少女脸庞映现出来。在见到她后,原本悍戾的目光添了分不同往常的温柔。
整个独自上山期间,一直到和从者会合,荷雅门狄始终不发一言,白皙的面庞紧紧绷着,满脸无法言说的复杂表情,不知道在为什么事而忧愁。
“准备好了吗?”雅麦斯简短的问话,戳醒了她的白日梦。他这个形态的声音比变成人类时要低沉和浑厚很多,略显沙哑,仿佛用粗纸摩挲桌面,却带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经他一提醒,荷雅门狄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挪动双腿,慢慢朝他走近,仰视着他的眼睛,呼唤道,“雅麦斯,我有点……”她没能说下去。话声突兀地顿住。
“晕?”他望着主人小小的身影,试着替她说完。
“不是……”她摇摇头,矢口否认。
“明白了。”他却肯定地断言,好像下了某种结论。
一段简单的对话,雅麦斯就已经了解到困扰主人的问题是什么。她微颤的声音,犹豫的步伐,将她的紧张暴露无遗。
虽然出色地完成了超高强度的半年训练,并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奥诺马伊斯门下,但是主人的实际作战经验,却仍是一张白纸。同样,常年留在族长身边的雅麦斯,在他长达一千多年的生命跨度中,除开他与童年玩伴们激烈的身体对抗嬉戏打闹外,唯二的两次实战经历,就只有参与了平定二代首席叛乱的战斗,以及在人界云游一年时狩猎过一批匆忙流亡的机械兽人。这一回,雅麦斯还是首次要面对数量如此众多的敌人,和他稚嫩的主人一起,面对他们有组织有预谋的侵犯。对荷雅门狄,对雅麦斯,都是前所未有的考验。
他们不能逃避。敌人的突然袭击,使得两位龙族的王匆忙发布的召集令根本来不及传达给她的龙术士同伴。龙王要首席和她的龙族契约者负责阻击敌军,不求能够战胜他们,只希望在其余龙术士赶赴山上前尽可能地争取宝贵的支援时间,能拖延一分是一分。镇守在卡塔特的龙术士只有荷雅门狄,她终于要发挥出首席的战略价值了。龙族的命运,如今全赖她和雅麦斯这对主从。
龙族的部队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完毕,所有可调动的壮年巨龙都已经守候在结界内部敌军进攻点的位置,必要时会为他们助战。这支部队包含了四十头巨龙,数量只有敌人的二十分之一,可也是股不容忽视的守备力量。然而,荷雅门狄在龙神殿听取龙王的作战计划时,却拒绝了这项帮助。她不需要除雅麦斯以外的其他帮手。无论生路还是死门,都只要他陪着自己就好。
“记得用那招。”赤色的雄龙下沉身子,把翅膀垂在地上,好让她攀登。
“什么?”她停在他的左翼旁,抬头微怔。
“你教我的那个魔法,叫什么‘人龙移行’?过去我们只拿它用来娱乐,现在,终于要派上用场了。想想还有点兴奋呢。”瞧出她紧张的情绪,雅麦斯故意用一种幽默的语调为她打气。
“话是这么说……”荷雅门狄愣了半晌,匆匆回答,“可我不记得,我有取过这个名字啊。”然后,她踏着他的翼骨攀上去,在他宽广的背脊中央找到个最适宜的位置坐下。
如果不是她事先开启了强化魔法,将全身的皮肤硬度提高,她皮肤细嫩的手掌在攀登过程中,恐怕已经被他身上的坚韧龙鳞刺穿了。雅麦斯的背非常宽阔,能容纳十个成年人呈大字型躺平并仍留有空余。正是因为它太宽广了,宽广到让荷雅门狄觉得一个人待在上面,甚至有点……寂寞。
“算我擅作的决定。”火龙弯折长颈,向后看了她一下。
他的鼓舞,让荷雅门狄焦虑的心情缓和了一些。这真是久违的感觉。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像这样愉快而平和地交谈了。在这生死未卜的临战时刻,遗失的美好再度回到了他们身边。
确定主人坐稳了以后,雅麦斯收紧了与她相触部位的数片龙鳞,轻轻卡住她分开的、瘦长的双腿,进一步地将她的人固定在自己背上,避免待会儿在起飞的巨幅震动下跌落。尽管他很努力地控制鳞片收拢的力度,却还是不免在她的长袍和皮靴子上留下了几道划开的小裂口。
“没这个必要。”她深呼吸一口,拍拍他的背,“我可以站起来。”
“好。”火龙静静颌首,把它们松开。
在飒飒呼啸的山风中逐渐掌握了平衡,荷雅门狄将半伏半蹲的姿势调整为站姿,如一尊不倒的雕像,昂然迎风伫立在雅麦斯平稳广阔的背脊。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尝试。别说这种程度的轻晃,就算以垂直的角度往下坠,也根本难不倒一个首席龙术士。
“飞吧,雅麦斯。”她话音急促却沉静,冰蓝色的眼眸微眯,凝视遥远前方的战场,眸底深处隐含着剑刃般锐利的光芒。
足以驾驭苍穹的巨龙张开了双翼,腾跃而起,眨眼间上升到千米外的高空,踩着并不存在的空中道路,在风声中啼啸。展开的巨大羽翼,翼展超过了百米,遮住了背后的太阳。除了刚飞起来的那两秒略微震动了几下,当雅麦斯驶入平稳的轨道后,庞大的躯体开始保持匀速的状态前进。背上站着的人影,在蓝天的巨幕背景和赤鳞底座的衬托下,显得如一只白蝶般渺小。
龙族的部队正停留在彩虹桥上方的高空。在肉眼不可测的无垠结界外,敌人的雷电时不时地击打在上面,激起阵阵惊天的巨响。雅麦斯驼着荷雅门狄经过部队身旁。出击时间已到,骑手和巨龙没心思和他们打招呼,头也不回地直冲战场方向而去。在远处山颠上送别两人的火龙王和海龙王瞄准时机,打开一道窄小的缺口,等火龙迅速通行过去后,立刻将结界重新闭合得一丝不漏。
一人一骑渐渐远去了,朝着可怕的敌人,朝着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