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推开,一宫女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清晨的微光随着她的动作照进了殿内,映亮了坐在桌边的白衣少女。
跑来的宫女面露惶恐,匆匆忙忙的,身形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但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仰起脑袋慌慌张张地对着前方面色沉着的少女说道:“殿下,殿下,皇后娘娘……”
“病逝了。”
一道平静淡然的声音接上了她的话。
江景鸢闻言,抬头看向前方,目光直直掠过了摔在地上的神色慌乱的宫女,看向了逆着光走进殿内的一道白衣身影。
江景渐不紧不慢地走来,他的身后走出两名宫女率先上前扶起摔在地上的宫女往外走,殿门再度合拢,殿内只留下两道遥遥相对的白衣身影。
江景渐神色冷静,眼眸平静如无波无澜的湖水,他走近坐在桌边的江景鸢。
江景鸢看着他走近,心中没有掀起多少涟漪,只是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于是久久沉默着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然而江景渐却是在她面前三步外的距离转了脚步,走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殿内一片死寂。
江景鸢微微张了张嘴,想问“你是知道了吗?”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侧头看向旁边人脸上的表情。
愤怒也好,悲伤也罢,只要他有所举动,她都可以顺应着安抚好他,但他很平静……这不是掩饰般的平静,他与她一样,平静得无波无澜,像是完全不受外界的影响——
但不应该是这样啊。
明明之前他还会因为容后的冷淡而失落,为什么现在听到如此噩耗,又会是这样平静淡然地接受了呢?
江景鸢不理解,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情感和烦恼。哪怕她孤身一人的时候,她也不会一味地去向谁付出然后期盼对方回应。
她与江景渐相似又太不相似了——
江景渐的好是一种祈求,而她的好是需要对方先有所表示才会选择付出,不然,那就是她另有所图。
容后对她来说,是一个短暂合作过的陌生人,而且她今后的日子还要受其余荫。她敬她,但不会爱她——容后也定然更希望如此,她想,比起爱,容后更想要他人的敬畏。
而她现在踌躇着,左思右想去猜测江景渐在想什么,是因为江景渐对她一直都很好,所以她才会去在意他。
江景鸢轻飘飘地从椅子上站起,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她走到桌子另一边的江景渐面前,静静注视着面前白衣少年的面容。
察觉到她毫不掩饰的目光,江景渐淡淡地抬眼看向她,眼眸平静中带着些许不明所以。
江景鸢抿了抿唇,忽然开口说道:
“对不起。”
她的嗓音好像一只是这样平静得不含感情,清泠泠的,像山涧水在缓缓流淌。
她只是想,江景渐对她很好,所以她是应该道歉的。
她瞒了他很多,从前是,昨夜里也是。她知道,但连容后的最后一面,她也没有让他见到,甚至没有透露给他只言片语,徒留他一个人在今天承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江景鸢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好,她是人,人的自私和冷漠她也有。她对江景渐好,希望江景渐过得好,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不会影响到她自己。
——她该道歉的。
殿内一片安静,江景渐看着她,面色平静却没有说话。
江景鸢始终平静地等待着,良久良久,她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很轻很轻的笑声。
“江景鸢……”
江景渐说话了,他笑了,他用目光仔细描摹着面前的少女的面容,说话的声音很轻,“我们真的很像很像……”
江景鸢听了,垂下了眼眸,面色十分平静。
一道微风带着清香拂面,江景鸢站在原地,任由江景渐起身轻轻拥住了自己。
江景渐侧头,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道:“不怪你……”
不怪你……
要怎么怪你呢?
从今往后这世间就只剩我们两个人相伴,这要让我如何怪你呢?
我又怎么能够去怪你呢?
江景鸢眼眸中一片清明,站稳了没有动。江景渐的额头搭在她的右肩上,久久不动,只有散落的墨发蹭着她的脸颊。
…………
江景鸢整日待在自己的殿内,闭门谢客,听话地不见外人。她没有去打听近日宫中的变化和琐事,但也清晰地感知到了宫中的暗流涌动,宫中众人从前深埋的心思,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付诸行动。
——但这一切都暂时影响不到她,最少她明面上的待遇还是跟从前一般无二。
容家不倒,她又不出差错,她安然无虞。旁人就是想拿她做文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已经能够与容家抗衡。
但现在的宫中局势未定,没人给她兜底,江景鸢也无法像从前那般轻松自如地从宫里溜出去。
就在她想着用传信牌联系容也烬的时候,殿门一开,宫女走来禀报道:“殿下,二殿下派人请您过去。”
江景鸢眼眸微动,没有回话。
宫女没有得到命令,就站在原地,低着头静静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