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躯上别扭地安置了一个硕大的灰色老鼠头的老妇停下了笑声,发出比之前更加嘶哑的声音,仿佛某种古老的阴邪的恶灵隔着久远的时光在声嘶力竭地呼唤:
“她叫林篱……”
她叫林篱,是一代天骄。
但她是一个很沉默木讷的人,是一个专注修炼的人,她不管是历练还是在宗门内都是独来独往,与同门并不亲近……
直到在几十年的某一天,她被分配到一个精锐小队来到白昼山历练。
这个小队是临时挑选出中高端的二十个弟子组成的,队内除了她以外的人相互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一起同行历练过的经验。
虽说林篱是宗门指定的领队,但其实在下山后,领队就成了一个年纪稍长的师兄——林篱对此没有不满,也许是根本生不起别的情绪吧,毕竟她本就木讷,她觉得安安静静地跟着队伍走也很好。
小队的表面和谐是在进入这处冰窖的五天后被彻底打破的。
二十个人困在一间冰窖中,蓝光忽明忽灭,还有速度极快的滑不溜丢的人型鬼怪时不时的逗弄一般的侵扰——
临时组队的二十人相互之间其实没有多少信任,谁都不敢休息,谁都不相信同伴口中的“保护”,每个人都在害怕自己一松懈就被同伴丢出去挡刀……二十个人五天没有合眼,能用的符箓和丹药都用光了,他们终于还是不由地开始烦躁不安起来。
最可怕的是,又过了三天,他们的食物吃完了——到底是临时小队,谁也不服谁,再加上他们原本只是想着在白昼山外围历练一番,根本没有准备多少食物。
在有旁人的情况下,他们率先想到的并不是鬼怪——鬼怪对他们这些仙门弟子来说还是过分污秽和恶心了。
更何况,烦躁、痛苦、疲惫、不安……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们对待身边人生起了满满的恶意。
但是他们自认为到底还是有底线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准备杀一个——是林篱,这个在他们眼中不屑于他们为伍的傲慢又可恶的天才。
他们这么多人里三三两两都有认识的抱团的人,唯有林篱孤身一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恶意满满地想,林篱不是被称颂为宗门希望吗?不是掌门指定的他们这一队的领队吗?
可是,这个天骄,这个领队为什么要将他们害到如此地步?
他们细数了这一路上林篱的玩忽职守,愈发对她憎恶起来。
于是,十九人在第十天对林篱进行围攻。
事实证明,林篱是绝对的天才,是天骄,假如她没有来到这处冰窖,她绝对会是宗门未来的中流砥柱——
这一场内讧停止于林篱一刀砍下第三个人的头颅。
活着的十七个人几乎是同时停手了,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和仙门子弟的骄傲拿出锅将肉煮熟了才囫囵吃了下去。
林篱也吃了,她真的太饿了——这也让其余十六个人更恨她了。
“她怎么这么残忍,杀了同门后还要吃掉尸体……”
“太可怕了这个人,以前在宗门里都不和大家亲近,不会就是想吃人吧?天呐,掌门是从哪里抓来的妖怪啊……没想到我们居然和这样一个怪物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出去后我一定要和大家一起去找掌门,这样一个怪物放在宗门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其他同门肯定也会很害怕的!”
“这人可真恶心,这可是自己的师兄弟啊,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啧啧,居然还吃了两碗。”
“看林篱吃得这么香,就跟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她以前不会经常吃人吧?完了完了,方才打了一架,她肯定记恨我了,下一个杀的不会是我吧?”
惶恐的同时,他们又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这就是天才?天骄?吃人的天骄吗?”
“呵,结果不是还是和我们没什么不同吗?哦不,她可比我们邪恶多了,吃人都吃这么香!”
“掌门真是疯了,这样一个妖怪当成宝,还说什么未来要让林篱继承衣钵……哼,真该让掌门看看我们这么多人都被她给害成什么样!!就该让她给死去的同门偿命!”
林篱以一敌十打了一架,早已饿得两眼发直,此时正狼吞虎咽地吃着碗里的食物,脑子里空白一片,根本没有力气多想。但其余十六个人可是叫一个胆战心惊,一时间,他们不仅要抵挡黑暗时出现的鬼怪,还要防着林篱,人人自危。
于是,第二次围攻林篱是在三个人都吃完的时候开始了。
这一次,林篱再木讷也知道这些人不能留了,这些人只要活着,就会随时给她背后捅一刀!
林篱这次伤得很重,她挥着刀,心中却忍不住浮出一丝犹豫来:她是常年独来独往,也不喜欢与人亲近,但她不觉得自己可以忍受独自一人被无期限地困在这处冰窖中的孤独、寂寞和绝望。
林篱留下了一个实力不高不低的师弟。
这件事不能说她做错或者做对,因为这个师弟其实是生是死都没有能力对林篱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对林篱来说,弱小但又不容易拖后腿。
这个师弟年纪很小,见到林篱不杀他,当即就哭着下跪磕头认错。林篱观察了很久,现在的这个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对付鬼怪时有意无意地让她去挡伤害,反而会努力配合她……
于是,林篱放心了。
她感觉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