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聿在燕城近乎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和孟管乐那酒囊饭袋不同,孟管乐是前几年从外宅接回来的私生子。而眼前这位,是孟家这个老钱家族精心培养的掌权人,真正手握实权,是一个顶好的靠山。
秦芸心里有计较,吩咐着孟管乐。
“待会儿你去和你大哥泡泡茶,说些好话,提一提你婚期将近的事儿,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打算把哪些交给你来管,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孟管乐面上应下,却不愿意单独与这位大哥相处,走出去几步,在秦芸看不见的地方,用下巴指了指谈知宜。
“谈知宜,你去。”
“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思绪游走间,孟管乐不耐烦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谈知宜回过神来,乖乖地应了声:“听见了。”
“那你还不快去?是打算让大哥等你?”
谈知宜顿了顿,随即意识到她刚才没听见他说的那句话,是他让她去给孟聿泡茶。
她为难地皱了皱眉,垂眸说“好”,心里则快速地盘算着。
谈知宜低垂着眸。
孟管乐说孟聿是煞神,不是没有原因的。
前几日秦芸领她去富人太太们的牌局,牌桌上闲聊时,聊起近期闹得满城风雨的事。
“你听说了吗?午间时候,钟昌建跳楼了,在他那昌建大厦的正门前,七零八落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不知死活得罪了那位,这才两个月时间,大厦马上要改名换姓了。”
牌桌上这些人,个个是燕城豪门出来的,仍彼此心照不宣地不直接提起孟聿的名讳。
“人死在门口,晦气死了,接到手上也不吉利。”
“钟昌建就是这目的呢,死了也不给别人落着好,可惜了那地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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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这寸土寸金的地界里,孟家的家宅庭院里,有一片人工湖。
百年的财富积累,钱在这个圈子里,已然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此刻面向人工湖的玻璃茶房内,太师椅里坐着的人,单手支着脑袋,两条腿随意交叠着,整个人显得松泛落拓。
他身上不是普通富商的气质,那样矜贵冷淡,在谈知宜见过的人里边,无人能出其右。
上流社会的金字塔层级稳固而森严,越靠近顶端越近乎稳定,这些经历百年积累的家族间形成的圈子,外人难以加入。
如果她想接触他,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可若是失败,便连和孟管乐的婚事也会失去,功败垂成。
谈知宜进退两难,她凝望着的那人,忽然抬眼望了过来。
远远一个眼神过来,她竟有些腿软。怯怯地低头,往前走。
雨水在玻璃上滑落,室内静谧,只留雨声。
粤闽商场间,茶桌上促成不少生意。
谈知宜自小耳濡目染,泡得一手不错的功夫茶。
但她今天没有用任何具有观赏性的技法。
那些用在秦芸那些姨太朋友的聚会时,尚且拿得出手。放在孟聿面前,通通不够看的。
因此,她只是规矩地泡茶。
茶盏放于孟聿面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烫杯的温度适宜,茶叶出汤时间把握得极好,茶汤清澈透亮,苦涩与甘甜达到一种细腻的平衡。
孟聿指尖捻着那只汝窑天青釉茶盏,轻晃了晃,看不出喜恶。
比之孟管乐,孟聿显然是更好的靠山。
只是从富豪太太的嘴里听见了不少他的事迹,难免发怵。
以她单薄的背景,沾惹上这个人,恐怕连骨血都不剩。
在谈知宜又一次状若无意看向对面的人时,那人掀起眼皮看向她。
孟聿的眼窝很深,视线恹恹的。她心中的计较,仿佛在他目光中无处藏匿。
“盯着我许久了,有什么心思,不妨直说。”
谈知宜低垂眉眼。
有什么心思?
她的心思是踩着那酒囊饭袋,抓紧眼前这座新的靠山。
在他的威严注视下,脊背不自觉地发僵。
于是她只说,“不敢有旁的心思。”
“不敢就不会坐在这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宽敞的茶室内显得空远。
与此同时,一道雷声劈下,闪电延迟一瞬破开混沌的天光。
他垂着眼眸,俯视众生。
她这样心怀不轨的鬼祟,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