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总工个子不高，头发如枯草紧贴在头皮上，支棱着的零散细缕也在干风的吹动下盖住眼睛，他飞快瞧了顾清朗一眼，灵活的跨步向前，拽出叶繁茵就往前面的研究院走。

后面的人反应也快，推推嚷嚷就把顾清朗隔在了一边。

“瞎，顾工程师我还藏了个馒头勒，等会给小叶了。”

一个穿着发白中山装的灰发老头接着道：“喏，我还有两根干萝卜条，一会也给小叶了。”他补着补丁的袖口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来一根干瘪的细条。

老头嘿嘿一笑：瞧我，给忘了。昨晚饿了，偷吃一根。”

顾清朗能怎么说，机械厂的这批老研究员大多都是老弱病残，留过学上过战场，下过牛棚，这次研究对他们很重要，重要到机械厂的食堂都是他们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后的奖励。

发展日益革新，迟迟进展不大的研究让他们日益惶恐，虽说有胡总工勉强护着，但到底还是不好过。

更别提他们这些天南海北从全国抽调过来的研究员加入后，除了胡总工那里，他们在研究院近乎成了影子般的存在，有时还得给小辈打一些无所谓的下手。

顾清朗自知阻止不了胡总工他们，涂料问题确实是现在设备研究的一大关卡，如果过了，这群花甲老人心里说不定还会好过些。

他看了几眼小李，示意她把祝辰带过来。

祝辰口袋里，包里藏的窝窝，被顾清朗和小李搜刮一空，分给了围着他们的几个老研究员。

小李瞥祝辰一眼，整理了一下刚刚拉扯时松散的衣服：黑着个脸，难道怕这点窝窝头顾工不补他？

这边，叶繁茵踉跄着被胡总工拉进研究院里面的实验室。

说是研究院，不过是车间外立了个木板，写上几个大字，禁止无关人员入内，就连实验室也是几个木板隔开的。

叶繁面无表情的被胡总工按到椅子上，面前堆了好几摞子的实验数据。

胡总工在地上的工具箱里翻找半天，拉出了一米多长的涂料制成微模板：“你把这些都瞧瞧，看看有没有问题，过会咱们去配料实验。”

“这设备涂料的研制越早成功越好。”说着在临时制成的木门后拿出了两个杂面窝窝，“小叶，当时我一看那仿生齿轮的报道，就知道涂料这事你绝对能干成。”

说着他就把窝窝头塞进叶繁茵手里。

“不急不急，还没吃饭吧。没事，吃着看着也是一样的。”胡总工在一旁的桌子上叮叮咣咣翻了小会儿，算是找到一个瓷缸。

他顺手擦了两下：“看我干嘛！吃啊，吃完咱们实验去。我去给你倒杯水，你老实点看。”

杜晃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叶繁茵正盯着手上的两个窝窝头看，别看胡总工年纪不小了，走的是真不慢，他背着东西差点赶不上。

他们还在住宿楼收拾东西的时候就瞧见胡总工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叶技术员让他收拾点东西，整理一下资料，就慢了一步，这一慢整条路都得跑着过来。

他明明看见中途快到研究院的时候，他们停下来了，可任他怎么走都撵不上，等他快过去了，人又跑了。

这一路好几公斤的东西可把杜晃累坏了。

……

胡总工跟着叶繁茵几人坐在实验桌前，盯着中间的NC853实验成果，他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神情严肃。

才一个礼拜涂料就有了飞速的进展。

按理说NC851已经可以投入设备使用了，效果堪比国外引进的原型，可不仅叶繁茵没说停，从一开始就显得急不可耐的胡总工也没喊停，他们都觉得还可以有上升的空间。

“老吕，你这组实验数据很好，妙得很。”胡总工从来不吝啬夸奖，当然他有他的特定人群。

年轻的那几个不需要，鼻子都朝天了，特别是小顾那里的几个。

顾清朗昨天给他提让叶繁茵去他那组帮忙，知道他与小叶父母认识，关系好，可就是因为这，他不能让小叶去。

小顾那里都好就是不会教学生，他看要不是那个小李本来就说个好的，现在也得被带的歪死。

他那组都是什么风气，就他们几个小子忙整天指挥这个提点那个的，可不止一组让来他这反应过。

特别是他那组的祝辰，小伙子也是个忒能作妖的角儿。

他可不能让小叶过去，到时候出事怎么办，人从临溪县完整整的来了，他也得好生生的给送回去。

“胡总工忙着呢。保卫科外面有人找叶技术员！”方北扭头瞧瞧四周，安静的很，都忙着呢，他门外轻声道。

叶繁茵慢慢坐直，合上数据本，看向不远处的方北：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又没出过机械厂，谁会来这儿找她？

胡总工也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