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么?”沈舫川将手里提着的肉夹馍塞到谢迟手上,“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吃这家的对吧?”
谢迟先摇头,然后又点头,他慢慢揭开保鲜膜,垫着塑料袋小口吃。沈舫川也不说话,手里捧着豆浆等着给被噎到的谢迟随时递上去,一边不住地想要将目光停留在谢迟鼓起来的腮帮子上面。
虽然很少有人这么评价谢迟,但是此时此刻的场景落在沈舫川的眼里,外表冷漠不大爱说话的谢迟,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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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假期,博物馆的人流量不算少,于是沈舫川和谢迟很自觉的站在门口排队,一边闲聊着。说到一半,谢迟突然止住了接下来的话,于是沈舫川也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顺着谢迟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
虽然自己身后的人不算少,但是莫名的,沈舫川还是将目光精准停留在了那个年纪身形都与高中生相仿的少年身上。
莫名地,沈舫川看这人有些不顺眼,同时很明显感受到了身旁的谢迟呼吸一顿。
“谢迟?”少年迈着看似轻快的步子向两人靠近,目光一直停留在谢迟的身上,“好久不见,听说你去了东大附中?果然是你的水平啊!竞赛那次是意外么?”
饶是谢迟是个对待人的情绪感知十分迟钝的人,此时此刻也觉察到了这人藏在语言里的刀刃。
明知故问。
谢迟面无表情,可是沈舫川还是察觉到了谢迟浑身上下都是不自在,甚至有一些难以释放的怒意。
于是沈舫川下意识轻轻握住了谢迟的手腕,将人向自己的身后带,半边身子挡在了谢迟前面,“谢迟一直很优秀,各方面。”
少年终于肯将目光分给站在一旁的沈舫川,上下将人打量了一边,说出来的话,话里话外依旧满是嘲讽,“看来你交到新朋友了?居然真的有人受得了你吗?”
“别说得好像我在竞赛上输给了你似的。”比起曾经,现如今的谢迟脾气好了不少,对大部分不太和善的话语都能做到表面上的心平气和,虽然装得还不太熟练。于是他垂下手臂,轻轻握住了旁边沈舫川的手腕,身子随着向前迈了半步与沈舫川并肩:“况且这好像与你无关吧,裴寻。”
谢迟很平静地叫出了这个名字,很熟练地无视了这人话里微妙的嘲讽和敌意,仿佛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名字的主人十分无关紧要一般。
“不过这还真是你的水平呢?应该有很多学校给了你保送名额吧。”裴寻还是自顾自地往下说,全然不顾沈舫川沉下来的脸色和谢迟在燥热的天气下平静中微微流露出的一丝不耐烦,“中考数学满分,毕竟是天才嘛!你大概不知道现在东城七中给你单独开了一栏,有你的照片和成绩,你现在可算得上红人啊!”
在裴寻蹦跶出某两个字眼之后,谢迟已经全然不想听裴寻接下来的话了,他想要反驳什么,却最终只是无所适从的将两只手都插在了口袋里,无奈的喘息,“我之前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两个字,进东大附不是为了证明什么。”
谢迟是很少会为了自己解释什么的人,但是今天,他想要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东大附没有给我邀请,也没有竞赛加分。你明白了么?”
没有裴寻所预料的暴怒,谢迟整个人像是被包裹了一层隔热介质,触及到表面只留下温冷,或者说,通常在面对他时谢迟本应该产生的焦躁消失了。
于是裴寻将目光分给了沈舫川一秒,这人透露出的、对谢迟完全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所以,两个月后的竞赛,你会参加么?”裴寻将谢迟一瞬间的沉默当做默认,脸上再一次挂上了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你应该有很久没参加了吧?”
谢迟抬起眼皮,直面裴寻的目光。
其实只是三年没参加而已。
初一晋级半决赛后退赛,初二初三拒绝了参赛邀请,高一因为竞赛奖项的一片空白所以并没有参赛资格,直到高二,也就是两个月后。
“我当然会。”谢迟终于发自内心的流露出一抹笑容,好像长达三年的暴雨终于停止,留下潮湿的空气和淡淡地泥土味,而谢迟的笑容中,是生机。
裴寻曾在每一次考试和仅有的一次竞赛中看见过这样的表情,那是难以掩饰和无需掩饰的自信。只是这一次,他们是隔岸相望的对手,而裴寻也并未珍惜他们短暂成为队友的时刻。
“就像初中的每一场考试一样,我会恭喜你,拿到第二。”
话毕,裴寻的笑容消失,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剑拔弩张。
为什么呢。
没有一个人再一次提起那两个字,但是沈舫川就是感觉到了。
天才。
这两个字从两人认识起,就在裹挟着谢迟。因为他展现了在数学方面的过人成绩,所以被赋予了这个称号,所以他的到的所有有关于这方面的成就和夸赞都被认为是理所当然,没有人会将其归结于谢迟从未在人前展示过的背后的努力和付出。
他也许有天赋,但是沈舫川看到的只有两人在小学时期短短相处的几年里,永远堆在谢迟书桌上的竞赛习题册。
而现如今,沈舫川只想说,谢迟的天赋,不是任何人走向成功后拿来铺垫的试金石,更不是任何人失败后拿来开脱的万金油。于是他挡在两人的身前,不再照单全收裴寻接下来可能会说出口的阴阳怪气的话语,他推着谢迟离开:
“该咱俩进去了,走吧。”
谢迟只是抿嘴一笑,跟随着沈舫川离开,他现在早已不在意那些人包裹在羡慕外壳里的嫉妒的目光,“天赋怪物”这个称号,他欣然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