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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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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是一愣。

段朗如遭雷劈,眼中震惊和恐惧就要溢出眼眶,双唇颤抖,几乎失声:“你说什么?!”

段清笑道:“兄长,说说看?”

段朗垂下眼帘,颤抖的睫毛昭示着他的不安,而他袖中的双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而后缓缓抬起头,道:“臣……大概记得……是贴在贡院的墙上……”

段清噗哧一笑,“是吗?”继而掸了掸衣服向堂外道,“众举子皆知,本次科举,所有的题目皆写在题板上,由巡场官举板巡场三周,确保所有学子都看到题目后,才收在贡院前的廊柱下!”

段清转向段朗:“根本就不曾贴在墙上过。”

“至于那花柳巷的‘段小郎君’,是我找人穿着我的衣服去演的戏。”

段清盯着这位兄长,缓缓道:“父亲和兄长觉得我不务正业、为我打算,甚至安排替考,可是……你们可曾问过我自己的意愿?”

“至于兄长……明明被我拦下,却执意要混淆视听,承认你没有做过的事,就是为了……”

“够了!”段朗狠狠地打断他,扬起手,却被段清握住手腕用力按下。

“兄长此番认罪,是为了向陈崔投诚。”

“只有把陛下的科举搅得一团糟,才能毁灭读书人的信任和希望,让她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城墙轰然坍塌。”

“可是,兄长,与魔鬼做交易,你真的以为自己能赢吗?”

段清目光如炬,望着这位兄长,这位聪慧有加、一直如同不散的乌云般笼罩在他头顶,让他身上的光芒都黯然失色的罪魁祸首。

段朗怔然静立,再无别的话。

段清转过身,向李昭宁缓缓揖礼道:“陛下,科举替考一事,是草民的乳母李婆婆、长兄段朗蓄意陷害栽赃,草民并未替考也未曾舞弊,此事昭然若揭,望陛下明鉴。”

李昭宁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

话没说完,段清又突然开口:“陛下,草民还有一事。”

他神情严肃,让李昭宁心头泛起丝丝缕缕的不安。

李昭宁微微歪了歪头,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道:“你说。”

段清道:“草民的科举答卷,卷中所写黄河水患的治理方案,并非是草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背下了多年前的长兄的答卷,此举也触犯了科举条例,请陛下责罚。”

段清神情坦然,没有丝毫纨绔公子的退缩逃避,反而是充满了责任和担当。

李昭宁一愣,随即了然,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你虽有错,也是朕失察,发现的时候,科举名次已经公之于众了,所以——”

李昭宁顿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出衙门,对着泱泱围观的人群,深深地拱手俯身:

“朕没有给学子们一场公平公正的科举,深感惭愧,因此今年关试取士,额外增加十二名谏官,随行于朕,时时监督进谏,方可使政务通和,防患于未然。”

她话没说完,周遭就响起了嘈杂的议论声。

“就算是这样,也没法让科举重新考一次!”

“该作弊还是作弊,咱们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就是比不过那些官僚子弟……”

这些议论声不大,也听不清是什么,但似轻烟飞雾一般,将她的心脏一圈一圈地缠绕着,缓缓地收束、绞紧,勒得血肉分裂,汩汩渗血也没有停下。

耳边的声音都离她远去了,像隔着一层薄薄的墙一般听不真切,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天地闷热无风,而她似乎就要被这些细碎的言语淹没得窒息了……

但突然有一道清泠如泉的声音,似清风拂柳、醍醐灌顶般传来:

“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头顶宦官之威、下临舆论之弊,仍要在一线之隙中为天下读书人寻得一束天光,就算被人蒙蔽搅局,却仍旧愿意担起责任,尽心补救,何错之有?”

李昭宁猛地直起身,望向对面一身青衣、眉目俊朗的青年。

是裴砚。

他目光温润,直直地盯着他,随即倾身跪下,俯身一拜,唇间吐出的字句掷地有声:

“有帝如此,幸甚至哉。”

“有帝如此……幸甚至哉!”举子们如梦方醒,纷纷看向李昭宁,目光诚挚,洋溢着感动和宽慰,一齐射向她。

朱雀街上,无数学子举臂高喊,声震如雷,洋洋洒洒直冲云霄。

头顶的阳光暖暖地落在李昭宁身上、眼底,照得她身上暖融融的,耳畔是一声声饱含信任和希冀的互换,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光,如梦似幻。

裴砚直起身,望着台阶上一身黑衣的女子,光芒照亮织物经纬间的缝隙,似星辰一般流转闪烁,恰如他的目光,如一池春水被微风吹起阵阵涟漪,在月光下闪耀着细细碎碎的光点。

大堂一侧的拐角处,陈崔掀起帘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裴砚,却在看到裴砚面孔的一瞬间,瞳孔震颤、面色骇然。

陈崔见过这样的眼神,但从未想过这样的目光,会出现在心如死灰、行尸走肉的裴砚身上。

温暖澄净、柔软安稳,似天光乍破、长夜黎明。

他闭了闭眼,轻轻地嗤笑一声,放下帘子,布满皱褶的黑唇轻嗤一声,吐出几个字来:

“旧案。”

这话轻飘飘的,淹没在堂外学子们如雷般的欢呼声中,却稳稳地落在了堂上老妇人的耳朵里。

她暗淡的眼神蓦然一亮,似乎是一具尸体突然恢复了生气一般,双腿膝行到李昭宁身后,猛地抱住她的腿。

李昭宁惊得身子一颤,忙回头看去——

只见老妇人眼中闪烁着诡异、兴奋的光芒,眉目间的笑意也染上一股邪气,似山雨欲来、黑云压城般,缓缓开口:

“民妇还有一事要告!”

不待李昭宁答言,老妇竟是嗤地一笑:“民妇要告发工部尚书段朗,并非段氏长子,而是多年前因强|奸案而自杀未遂的长女,段、月。”

这话轻飘飘的落在耳朵里,却似乎一道惊雷炸响,人群倏然一静,随即纷纷望向了一身白衣、轻装简簪的段朗。

“段月女扮男装,违规参与科举,以女子身份越权干政数十年,居心叵测!”

老妇语声峥峥,苍老干涩,却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破空而来,将段朗本就强撑的壁垒一举击溃。

“你……”段朗面色发白,话一出口便没了声音。

“女子又如何?”李昭宁高声道,

“她修的河堤没有拦住洪水?她建的屋舍没有挡住风雨?她修的桥、造的路,没有给百姓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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