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耳力过人,很轻易听到有人把题目翻得哗哗响,还有人已经开始抽泣了。
邵容将这些杂音都屏蔽掉,专心做题。
而在偏殿,考生家长们各自暗搓搓朝太后炫耀展示自己家的孩子,这个说自家小孩过目不忘,那个说他家小孩三岁即可做文章,还有一些玄学的,说自幼能看到一些不可说。
吴太后听了半天,突然问:“左中郎将,听说你家女儿前几日去考了童子科?”
在座之人纷纷侧目,童子科由来已久,只是后来没有多少人重视罢了,之前听说孟氏和邵氏的女孩儿去考,已让各家背地里大骂这两家心眼子太多,如今又听太后提到,别提多懊悔了。
孟世昌当即起身回话:“是,小女儿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去试试,臣磨不过她,只好任她去见识一番。”
吴太后侧头:“听太学那边说,成绩很是不错呢。”
何止是不错,太学那边简直把孟五娘夸上了天,只是吴太尉与孟氏不对付,偏偏孟氏女儿又去考了童子科,吴太尉便示意太后只提一嘴便是,不必过分夸奖。
孟世昌当即笑道:“都是她自己学得不错,才有机会得太后夸赞。”
这时一个细细的声音笑道:“奴婢听说,平淮令家的女孩儿也去考了,不知考得如何呢?”
吴太后神情未动,显然早就知道。
邵明竹起身道:“回太后,考试的是臣侄女,臣不敢自夸,却也不妄自菲薄,臣之侄女,自幼聪慧,通读十经,成绩必然也不会差。”
一个也字,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孟世昌脸色微变,碍于皇帝太后当面,不好发作。
众人两边各自看看,圈子总共就这么大,邵氏与孟氏素来也无恩怨,加上孟氏如今势大,能与手握小皇帝的吴太尉平起平坐,别提多嚣张了,如今正面干起来,心思灵敏的一下便想到了邵容在太学前遇刺的事。
反应慢些的,也能渐渐琢磨过来。
找准关键点,再参考一下孟氏平日作风,便能将真相猜得八九不离十。
吴太后想了想,便对内侍说:“将她们的试卷拿来看看。”
太学离皇宫不远,大约半小时,两份卷子摆在吴太后面前。
各自展开,只消一眼,便对两份试卷有了大概的印象,一人字迹端正,笔锋凌丽,而另一人的字不过稍微整齐一些罢了。
吴太后看了眼卷首的名字,见字迹好的那个名叫邵容,便暗暗点了点头。
吴太后出身不好,没读过多少书,进了宫之后也只是把常用字认全,因此看卷子只看了太学的批改,两份卷子都是对的,只是一些地方的答案对不上。
先入为主,加上吴太尉的立场,吴太后下意识感觉邵容的答案是对的。
正卷看罢,又有加卷,孟五娘的诗不短,有些词还用得冷僻,吴太后看了两眼便扔到一边,邵容的文章虽然有些字词也很冷僻,只是她不用典故,只靠前后文,便很容易看明白文章意思,何况这还是通篇全是彩虹屁的奉承文章,看得吴太后心情舒畅。
她放下纸,对邵明竹的方向道:“你家养了个好女儿。”
然后勉为其难对孟世昌补了一句:“孟家女儿也是文采非凡。”
孟世昌的脸已经完全黑了,经过这么几番,他已悉知吴家兄妹的态度,料想五娘应该没有机会了,只能忍着气写了夸赞,坐在那儿不说话。
等到正殿交了卷子,各家小孩回到大人身边,孟五娘便见父亲黑着脸,周围人看他的表情十分古怪,颇有敬而远之的意思。
她还没坐下,便见孟世昌对帘子里拱拱手道:“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吴太后撇嘴,淡淡说:“公务要紧,左中郎将有事便自去吧。”
她虽凡事都听哥哥的,可到底是太后,一些人尊敬不尊敬,她看得明白。
孟世昌听罢,退出偏殿,大步离开。
孟五娘看着头也不回的孟世昌,恨恨地咬唇,明明祖父来时千叮万嘱,让他忍住脾气,这会儿竟当众给太后脸色看。
她没有追上去,顶着各色各样的目光,低头坐在孟世昌刚才的位置上。
祖父说过,她要当皇后。
偏殿中寂静了几息,而后一些哭丧着脸出来的小孩都被大人搂在怀里,要么低声安慰,要么轻声斥责,嗡嗡的声音中,孟五娘精准捕捉到了邵明竹与邵容的对话。
“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题不多,也不是很难,我后来还检查了两遍。”
被好几道题难住的孟五娘狠狠瞪了眼邵容。
又是这个讨厌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