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情沉着,眼神锐利,显露出非同常人的成熟。
因邵明竹此去上京常驻,只带着行李的车队就有几十辆,加上一路消耗的物资,比邵梦的嫁妆车队夸张多了。
交阳县距离上京甚远,邵明竹带了许多部曲一同上路。
邵容带着仆从上了牛车。
长途跋涉,牛车不论耐力还是负重,都比马车要强上不少,路上也更平稳。
这次出行,没有薛氏拦着,邵容顶着寒风看了一路,从最开始看到死人就感到不适,到最后甚至能分辨出来,哪些人是冻死的,哪些人是饿死的。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饥寒交迫而死。
她甚至看到了吃……人……
恶心到她好些天吃不下饭。
行至途中,经过与邵氏关系不错的世家的地盘,免不了要上门拜见,做客几天,她看到了世家豪奴对贫民的嚣张跋扈。
不是邵家没有这种事,只是没给她看而已。
于是仆从们只看到自家主人每日不是沉默地看着车外,便是埋头看书。
在邵氏的这段日子,她早已不局限于孝经千字文之类,邵氏的书籍基本都对她敞开,这次出来时,她随身带了几本自己抄录的书。
快到上京的时候,邵容基本不再看车外风景,只是反复翻看书籍,偶尔闭目沉思。
邵氏在上京中有豪宅,是当年那位大司农在时多次扩建修葺而成,后来的邵氏家主虽然没留在上京,上京仍有做小官的邵氏族人居住在此,不曾空置。
因此邵明竹到达上京时,族中叔伯兄弟,还有小一辈的侄子,都纷纷来迎,次日黄昏,主院中美貌婢女脚步轻盈,相继穿行在桌案间,珠帘后传来阵阵悠扬婉转的乐声,脆甜软糯的歌声被丝竹之声托送至宴席中人的耳侧,令人心悠悠,意荡荡。
十来位舞姬携着香风,踏着小碎步进入堂中,身段妖娆,姿态婀娜,眉眼含情,比之平州的舞姬,另有一番靡靡之姿。
邵容坐在邵明竹身旁,冷眼看着一些人已经目不转睛,心都不在饭菜上了。
她神情如常,吃菜喝茶,便听有人把话题绕到她身上:“这就是容娘吧!好好好,我邵氏也出了个神童。”
邵容抬头,脸上挂起标准笑容,喊人:“十七哥。”
她记人很准,加上邵氏哪些人在上京办事,她都提前背过,即便邵明竹还没给她介绍,她稍微猜一下便大差不差。
被叫十七哥的青年很是惊喜:“哎呀,容娘竟能认出我来!”
宴席刚开,邵明竹还没给双方介绍,邵容竟然直接认出他来,一下子就让众人对神童这个身份有了实感。
邵容浅笑:“听大爷爷说,十七哥武艺出众,如今在上京做羽林郎,我见十七哥身材魁伟,斗胆一猜罢了。”
听说出自家主之口,十七哥口中只谦虚说“哪里哪里”,实则极力压制上扬的嘴角。
席间二三十人见状,纷纷舍弃之前的话题,让邵容猜他们是谁。
因邵明竹之前与她说过众人性情,结合年龄、神态、特征之类,邵容一猜一个准。
一圈下来,所有人都服气了。
一个辈分比邵明竹大的老人不禁问邵明竹:“你莫不是提前与容娘通过气?”
邵明竹坦然道:“我只提前与她交代了族人的姓名年龄。”
席间更是震撼,邵容见状,微笑起身,对众人行了一礼:“容娘见过各位爷爷、叔伯、堂兄。”
小小年纪,举止有度,仪态大方,众人只这一看,对族中谋划之事又多了几分信心。
这几个月,因族中传信,他们在上京为这素未谋面的神童多方造势,虽然在外言之凿凿,实则他们心中也没有底气,如今一见,只觉其他神童也不过尔尔。
何况听闻她的长处并非是记忆力出众,擅长记人,而是天生大力,擅长算术。
虽未见识过这两样,可只凭借眼前的人品样貌,足以令在场众人心中火热。
若能成为陛下的伴读,他们之中多少人会因此受益,况且皇城之下,伴读之事是如何来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若是容娘成为皇后,只看吴太尉如今如何跋扈,便知其中好处实在数不胜数。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中火热。
酒酣耳热之际,一些人行事渐渐不成体统,邵明竹见状,便让邵容先行离席。
邵容起身告退,从容离席。
出了大厅,身后短暂哑声之后,是更加高亢的狂欢。
女仆连忙给邵容披上厚厚的斗篷,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