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限男女。”
老爷子诧异看向邵明竹。
邵明竹压低声音,道:“去年便说要给新帝娶妇,吴太尉家中没有适龄女儿,几番周折后,便成了这样。”
吴太尉便是吴太后的弟弟,他家本是寒门,因吴太后缘故,鸡犬升天,素日行事极为跋扈,向来为世家所鄙夷。
吴家人丁不算少,可去年朝中发难时机恰好,大的已出嫁了,小的连个影儿都没见到,吴太尉干脆当了搅屎棍,给我添堵?大家都别想舒心。
便有了这不伦不类的男女伴读一事。
即便如此,老爷子仍不看好。
若说是他父亲还在朝时,邵氏确实有资格争一争,现在只龟缩在平州大本营,上京那边使不上力,竟还做梦皇后之位。
老爷子好笑之余,又觉得荒唐极了。
他将茶一饮而尽,道:“此事不必再提了,过了十五,让明定随你一同送梦娘出嫁吧。”
邵明竹扬声问:“小叔这些年隐居山野,难不成真喜欢上了闲云野鹤,只愿做一世富贵闲人了吗?”
老爷子面色发沉,邵明竹混不放在眼里,语气尖锐:“小叔以为,你为养望清苦至此,舍弃交阳县的锦衣玉食,避居于此数年,真能得偿所愿吗?”
他没有说下去,但显然认为这不可能。
自邵明竹来访至今,叔侄两第一次不欢而散。
夜里,老爷子又一次在床上烙大饼。
杨氏忍无可忍,转身推他:“睡不着就出去!”
“倩娘啊,若我此番仍未能出仕,该当如何?”
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膝下孙儿都到了成亲的年岁,很难想象,他再如当年一样满怀热忱,在上京权贵门前不断奔波,不断碰壁。
杨氏沉默了会儿,担忧地问:“明竹与你说了什么?”
她知道丈夫胸有锦绣,一生的执念便是出仕,一展平生所长,并不会说她不在乎丈夫能不能出仕之类的话。
“上京要给陛下选伴读。”
“明竹想让容娘去。”
杨氏诧异:“容娘可是女孩儿!”
“陛下后位空悬。”
杨氏脑子都要烧起来了,她努力吐出一句话:“可是陛下才四岁吧?”
掐指一算,比邵容还小一岁。
“可他是皇帝。”
不论他几岁,只要他还是皇帝,他还代表着权力,就有人以各种可笑的方式,试图染指这些权力。
杨氏压下震惊的情绪,语气中满是安慰的意思:“容娘向来聪慧,她可以的。”
“但她自幼长在山野,去了上京怎么适应得了?”
老爷子的声音迟缓又飘渺,如同梦呓一般。
杨氏语气轻柔,怕惊醒他一般:“想来,大哥会安排好的。”
次日一早,邵明德便听到老爷子吩咐他这几天收拾一下,过了中秋,便带着妻子儿女,去给邵梦送嫁。
老爷子的理由十分充沛,老三孩子小,赶不得路,而且邵明定的武艺最好,更适合留在家里防备流寇。
邵明德一家只能压下不满,应了下来。
邵容心里高兴,却不敢表现出来,免得薛氏心气不顺,逮着她骂。
她鬼鬼祟祟跑到门口,想跟小姑姑分享一下快乐,却被老爷子隔窗叫进书房。
“之前就说要考校你,这几天忙,没顾上,是不是玩野了?”
邵容连忙喊冤:“祖父你又冤枉我,我向来都是做完功课才去玩的,不信你问我爹!”
老爷子就给她面前放了一张纸:“默吧。”
邵容也不怂,当即提着笔开始写。
她人小,从前多是用硬笔写字,软趴趴的毛笔怎么也用不顺手,加上写得少,只能尽量往大写,保证字迹清晰,一张纸写不了几个字。
老爷子看着她哗哗哗换纸,额角猛跳——这个字!
转念一想,容娘才五岁,字已经能写得像模像样,有些人家这个年纪可能都还没开蒙呢。
心气又顺了。
半晌,邵容写完,忍不住长长呼了口气,下意识抹了把汗,给自己涂成了花脸还不自知。
老爷子按照顺序整理好,一张一张看过去。
即便邵容十分自信,在这种当面批改作业的情境下,还是忍不住紧张。
“不错。”
老爷子对着邵容的作业,有一瞬出神,随即放下纸张,淡淡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