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转身欲走,但听李安意问道:“送蒙顶山茶那日,你……”
李安意方出声又迟疑咽下,七月份的事现在问还是太可疑。
知秋欲等夫人说完再回答,然而半盏茶时间过去,夫人仍未起唇,她只能如数家珍汇报:“奴婢早上卯正起床、烧水……午时……酉时余嬷嬷煮茶,奴婢将茶水送到门口便被夫人拿走了……亥时三刻就寝。”
博海院原先的小厨房仅做烧水之用,方便主子夜间用水。
“下去吧。”
李安意指尖轻颤喃喃道。
*
无星无月之夜,天空是深邃的黑,雪后万籁俱寂。
花园小径上沈澹提着两壶酒摇摇晃晃走路,忽然,身形一顿。
沈澹面色狐疑环视四周,方才好似瞥见一道模糊身影。
算了,他摇了摇头走开,许是自己醉酒眼花瞧错。
藏起来的沈清注视男人远离的背影疑云满腹,沈澹大晚上不陪妻子出院作甚。
算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弯弯绕绕关我什么事,如今有大事要做,沈清蹙眉紧张地东张西望蹑手蹑脚走向荣安堂。
*
沈渡吃完糯米糕对着木盒里一堆甜食犯愁,倘若给黑风吃,李安意送吃食给自己之事无法避免地暴露,消息灵通的黑水便知,以他对黑水那厮的了解,黑水回来后必会挤眉弄眼地询问他。
中秋那晚,黑风瞧见李安意来沈渡院子,此后黑水送来汇报信件末尾皆不露声色探查他和李安意的关系。
且其他手下人偷瞄自己的次数也逐渐增多,沈渡想也知道是哪个嘴碎的人透露,要是泄露的人在眼前自己必揍的他鼻青脸肿。
思绪千百转,沈渡决定暂时保管木盒里的甜食,放好木盒后他去书房读书。
原先沈渡计划参加明岁的科举,开启广阔的仕途,几年来一直精心准备这场于他而言无比重要的科举。
王氏恐沈渡阻挡沈澹仕途,从小忽视沈渡的教育,请的启蒙夫子仅是位落榜多年方考上秀才的平庸之辈,自从沈渡启蒙后从未给他请过夫子,任小小的沈渡自生自灭。
天资聪慧的沈渡蛰伏多年,暗中运作使的羽翼渐丰,正欲明年下场施展才华。
未料一封信搅乱他的计划,眼下只能藏拙。
缘此今年秋猎本可一举夺首的沈渡别有用心地选择第三,然而……
想起络绎不绝的道贺,沈渡叹息终究是显眼了,所幸目的达到了。
静谧的房间里,明黄烛火缓缓跳动,时而成团,时而伸长,案前持笔的黑衣少年身影被烛光拉得细长,投向墙面成道斑驳的黑影。
‘啪!’
室内沈渡无语看着不请自来的沈澹。
沈澹也没办法府内仅有沈渡一人可聊,将手上的酒放在桌上,“四弟,你这有点清冷啊。”
以往兄弟俩都是在庭院里闲聊,寒冷的冬天自然该待在温暖的房间里,故沈澹刚好有机会打量沈渡的卧室。
一张仅供单人躺睡的木床,两个堆放在墙角老旧的衣箱,一个触感粗糙的木桌,两个木凳,墙皮剥落露出内里的暗色。
沈澹有点同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明天大哥让人给你送些衣裳、用具。”
沈渡张口欲拒绝,沈澹误会了,他不常住此处,故极少打理。
沈澹只当他难为情,连连摆手,“四弟这里可有糕点,大哥饿了。”
沈渡摇头。
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沈澹神色落寞自顾自喝酒,他今夜选了最烈的酒,好一醉方休。
他这四弟真是个妙人,看见脸上的巴掌印也未露出微妙神色。
沈澹愈来愈满意沈渡,原本就醉了的他醉上加醉,人也糊涂,话也似吐豆子般倒出,“我发现她今晚出去了,已经好几次,你说她是不是去见什么人。”
沈渡面无表情与醉眼迷茫的沈澹对视,桌下的手指却颤动,沈澹是在试探自己吗?
砰!
沈澹瘫在桌上,双唇呢喃,低沉的声音泄出。
沈渡倾身附耳听清。
他在说,原谅他,请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