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吕袁桥就觉得掌心里传来微微的颤动。害怕那只手逃走，吕袁桥赶紧握住，又安抚地捏了捏。
“我是学法律的，这个你知道，回国以后，我妈说让我考公，她说家里做生意，有个体制内的人办事更方便。那年市检察院要招两个人，报名的有四百多人，我笔试面试都是第一名，很顺利就录取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厉害的。然后呢？”
“我先是在办公室熟悉环境，然后被分到批捕科，那时候我就经常跟市局的人打交道，反黑组的猛哥、还有重案组的许杰，包括我师父红姐以及楠哥，大多我都认识或者面熟。”
吕袁桥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扒拉身旁的人，扒拉了好几下，终于把人扒拉得侧过身跟他面对面。
“前年底，院内人事调整，公诉科新上任了一个科长，当时他正到人事科办理入职手续，我去给人事科送我的司法证复印件，那个是要装人事档案的。那天就是我见到他的第一面。”
“所以呢？”黑暗的空间让高仁觉得没那么拘束，他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人，有些好奇对方喜欢的会是怎样的人。
“他叫姜彬，人如其名，文质彬彬的，笑眯眯，待人很和气。”
高仁暗自腹诽，笑眯眯的？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看别人笑？
吕袁桥伸手拂了拂高仁微长的额发，似乎是想对比一下记忆里的那双眼睛，嗯，感觉还是眼前这双大大的透亮的干净的眼睛更吸引人。
“我们不在一个部门，所以平时接触得并不多，只是有些案子同时经过我们的手，我们会凑在一起讨论案情。”
“所以，你就跟他日久生情了？”高仁的语气带着点调侃，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地介意。
吕袁桥盯着高仁的眼睛，用心去体会那一丝不易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介意，手指从饱满的额头滑到微皱的眉间，又落到一眨一眨地大眼睛上，感受眼皮轻柔的颤抖。
“没有日久生情，只有瞬间幻灭。”
说这话时，吕袁桥的胸腔迸发出一阵笑音，高仁不解地抬手抓住附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拉下来握在手心里不让他乱动。
“怎么幻灭了？”
“嗯，怎么说呢？”吕袁桥对高仁笑了笑，故意用特别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说：“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嘴这么毒的人！”
高仁愣了愣，“检察官嘛，嘴巴厉害点儿不是很正常？”
吕袁桥又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结果换来狠狠一巴掌啪地拍在手背上。
“姜检这人，说好听点儿是牙尖嘴利，能言善辩，说难听点儿是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似乎想起什么，吕袁桥又轻笑了一声，“有一次他在庭上把辩方律师怼得都要哭了，庭审结束的时候，人家愣是不敢上前跟他握手。”
高仁睁大了眼睛，对这个姜科长来了兴趣，“他讲话很难听吗？不会是爆粗讲脏话吧？”
“不是，他挺文明的，不讲脏话，但是他逻辑清晰，条理清楚，口条又好，语速贼快。怼起人来跟机关丨枪似的，在庭上作案情陈述的时候，经常是四十分钟起步，一个磕巴都不打。
前几年不是有一个很出名的电视台主持人吗？就是口播广告几百个字不换气那个。检察院的人都说姜检上庭的时候，比那个主持人语速快多了。而且全都是大段大段地专业名词和法律条文，几十页的材料，一个字都不带错的。”
高仁哦了一声，那确实挺厉害！这专业度不愧是市检察院的公诉科长。
不过他转念一想，难道还有人嘴毒能毒得过自家师父祈铭？啧啧，也就是这两人不是一个赛道的，要是他俩碰上了，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一想到祈铭，高仁又有些焦虑，白天自己接的那起伤情鉴定被祈铭看出了问题，明天去了办公室还得尽快改过来，当然，就算是改好了，也逃不过一顿暴风雨般的批评。
见高仁突然表情严肃，吕袁桥有点闹心，糟了，小团子这是不高兴了？他忍不住凑近去看对方的眼睛，本来俩人就挨得挺近，他这么一凑上去，鼻尖就碰上了对方的鼻尖，嘴唇就贴上了对方的嘴唇，啧啧，有点软呢？
高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往后一缩，抬手捂着嘴巴哼唧：“你你你，你干嘛？聊天就聊天，你凑这么近干嘛？”
“你不高兴啦？”
“没啊……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听他这么问，高仁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脸上又有些发热，便继续捂着嘴哼唧，“害怕我不高兴，干嘛还要告诉我这些？”
“我喜欢你，我想追求你，既然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想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你。你已经知道了我生命中最大的秘密，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瞒着你。”
“……”
高仁红着脸在心里大喊：大哥，球球你把直球收回去！太直了，受不了啊！
吕袁桥伸手握住高仁捂着嘴的手，一把扣在自己胸口，一边靠近一边追问：“高仁，我就问你一句，我想追求你，行不行？”
高仁被他逼得连连往后缩，直到身体贴到墙上动弹不得，可是眼前的男人还在不断靠近，他只好再伸出一只手，两手用力抵在对方胸口，努力和人保持距离。
可惜两人身形悬殊，他根本抵不住对方的逼近，只好两眼一闭不管不顾地回答：“你先退开一点，我就答应你！”
“嗯？答应了？”吕袁桥十分惊喜，伸手就把人捞进怀里，这一下可把人惊得一哆嗦，就感觉怀里的团子拼了命的抵抗，一边挣扎一边叫：“我答应你追求，你先追着，其他的以后再说！”
话才刚出口，高仁突然不动了，两只手收回来捂住嘴巴，眼睛用力眨了眨，才怯怯地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完蛋，高仁，你特么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吕袁桥也瞅着他，心里觉得好笑，看把孩子吓得，不就是抱了一下，怎么都开始胡说八道了！
于是他也不继续逗人，先把人松开，然后反手拉过毯子把人盖好，摸了摸额头上急出来的细汗，最后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高仁的背，一边拍一边安抚道：“嗯，我这就开始追了，你快睡吧，睡醒了，明天我继续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