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铭摇摇头，抿着唇不吱声，高仁也不敢再多话，隔着车窗一个劲儿对黄智伟使眼色，赶紧走赶紧走，远离罗家楠才能多活几年。

黄智伟冲罗家楠翻了个白眼，转身上车，嘭的一声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就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吕袁桥眼睁睁看着皮卡载着大白兔子走远了，回头看了自家大师兄一眼，无奈摇头。

“走吧，回去了。”

罗家楠啧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东摸西摸从另一边裤兜摸出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含含糊糊地嘀咕：“皮卡能有轿车坐着舒服么？”

马自达回到市局，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得亏吕袁桥技术好，车子勉勉强强挤在围墙和桂花树之间。今年桂花开得早，簇生的花序呈伞状生于叶下，一团一团嫩黄色，点缀在枝繁叶茂的绿色里，好看的紧。

这棵桂花树是厨师大叔的心头好，每年开花他都会采集桂花做桂花糕，平日里他都不乐意让人靠近这棵树。因为沾着个桂字，这棵树还被戏称隆阳市局的局花，代指盛桂兰盛副局长。

也许真是随了盛副局长的性子，这棵树长得特别壮实，开花也开得极其霸道，明明长在院子的围墙边上，可是那一大捧一大捧的桂花，硬是香遍了整个院子，压得旁边的秋海棠都抬不起头。

师兄弟俩下了车，赶紧往办公楼跑，生怕被厨师大叔看见了让挪车。

两人进了电梯，很有默契地把手伸向负二层的按钮，吕袁桥靠门边更近，他抢先按下楼层，罗家楠曲了曲手指，讪讪的收回来背到身后。

“我们先去看看DNA的比对结果……”罗家楠没话找话地来了一句，好像刻意解释自己此去的目的。吕袁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似乎是应和师兄的决定。至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两人来到法医办公室却没有看见人，支着耳朵听了听，似乎听见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有说话声。

循着声音找进去，就看见高仁正在祈铭的指挥下，从柜子里拿出无水乙醇、氯化钠试剂，试验台上分门别类的摆放着滴管、试管、酒精灯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设备。

穿着白大褂的小高法医祛掉了大半的稚嫩，神情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试剂，转身放在试验台上，抬头询问领导的意见：“祈老师，先做电极片还是血样？”

“先做血样吧，那个是现成的。我把机子开着热了一会儿，你先上离心机。”

“哦。”

实验室里两个人有条不紊地工作，隔着窗围观的两人则饶有兴趣地聊天。

“我觉得陈凯这个人应该跟互助会没有多大关系。”

罗家楠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吕袁桥却是听懂了。

他这一路上也在琢磨这件事，于是接口道：“他的屋子里完全没有跟血族相关的摆设，书柜里全是医学方面的书籍和资料，神经科学、心理学、外科临床的最新成果，大部分都是英文原版。”

“他的卧室和卫生间都好干净，简直是强迫症的那种干净，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往他那个马桶里尿。”罗家楠搔搔头，想起先前在陈凯家卫生间里看见的一个东西，随口问：“我看见他卫生间里有一支奇怪的药膏，我挤出来看了看，黏糊糊滑溜溜透明的像鼻涕，也不知道是啥。”

“嗯？”吕袁桥斜着眼睛看着他，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分辨这人是在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嗯！我看着奇怪就放证物袋里给高仁了。”罗家楠认真点头。

“黏糊糊滑溜溜透明的？”吕袁桥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那上面没写字？”

“日语，不认识。”罗家楠耸耸肩。

“难道是润滑剂？”

吕袁桥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往不对劲的方向溜走，有点停不下来，罗家楠却一脸恍然地哦了一声，“有道理，可能是用来涂他那些医疗器械的，我家老爷子就总是用润滑油涂门轴，免得生锈。”

吕袁桥发自内心地感叹，师兄真是直啊！笔直笔直的。

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想到奇怪的东西，赶紧换了一个话题：“刚刚我跟黄智伟聊了聊，他说只在电击设备上提取到几组指纹，客厅里有脚印，都属于一个人的，他说应该都是陈凯自己留下的。”

“也正常，我看要不是那屋子空置了两天扑了点灰，那屋里的地板简直干净得反光。”

“我还想着能不能发现其他关系人的线索，比如指纹、毛发什么的，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吕袁桥有点丧气，他办案经验少，总以为警察办案就跟电视剧里一样，到现场搜查要什么就有什么，线索不要钱似的突突往外冒。

罗家楠咧嘴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你找到的那一堆血样不就是关键线索。网安已经把电脑搬回来了，那里面肯定存了好东西。”

“那套设备要提回来吗？”吕袁桥对那台名为电休克治疗仪的设备有些在意，这东西不常见，他直觉可以从中发现一些线索。

罗家楠点点头，“之前是等着法医勘验现场，所以东西都没有动；今天法医和痕检都看过了，设备就可以提回来了。那东西是证据，需要打扣押清单交给库房。”

“师兄，你说这台设备的数据会不会直接传送到互助会的据点？类似家用监控的数据会自动上传到厂商的后台，那么这台设备的数据会不会通过网络或者无线发射器回传数据？”

“你说的有道理！如果真是这样，咱们顺着无线信号或者WiFi信号不就能找到他们的老窝？”罗家楠虽然不懂技术，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陈凯并不是互助会的成员，互助会提供资金设备帮助陈凯实施电击实验，目的不过是为了寻找新的转化血统的方法，双方只是合作关系。

互助会不会对陈凯产生百分百的信任，但是互助会并没有派人跟在陈凯身边，那么他的实验数据的真实性就必须有技术方面的保障。

不想要数据被篡改，那么通过技术手段收集实验过程中设备直接生成的数据，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罗家楠开心地给了吕袁桥一拳，掏出手机给黄智伟拨过去，电话刚接通，他就大着嗓门嗷嗷叫：“黄秃子，现场的设备提回来了没？”

“啊？我们鉴定中心拿那玩意儿干啥？指纹啥的都提了，东西还得我们扣回来吗？”

“我说你还博士呢，怎么不动脑子呢？比我跟学校多念了四年，结果脑子还没我好使。我跟你说，那个设备……”

吕袁桥抱着胳膊站在法医生化实验室的门边，隔着窗户望着实验室里的忙碌的高仁，耳边是罗家楠咋咋呼呼地声音，他弯了弯嘴角，心说这个案子就算是自己和高仁的第一次合作，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