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监所内部，马所长的脚步明显快了几分，他把两人交给所里的管教，自己就打着哈哈溜了，看样子是忙着回去准备迎检资料。赵平生难得的生出点内疚，刚刚明明跟人说不是来检查，结果五分钟不到就变卦，有点坑，下次不能这样了。

管教从号子里把陈凯提出来，陈飞和赵平生已经在讯问室等着了。不多会儿，穿着蓝色号衣的男人跟在管教身后慢慢走进来，头发剃了，戴着手铐，穿着拖鞋，顺从地坐进审讯椅里，低眉顺目一言不发。

管教给他摘了手铐，冲陈飞俩人点点头就退出房门，屋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陈飞轻咳了两声，试图唤醒陈凯的神志，他盘算着这小子关了一晚上就蔫不唧唧，心理素质不行啊。

赵平生适时开口：“陈凯，我们还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该说的我都说了，赵老师。”陈凯轻嗤了一声，苦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问问，除了林峰他们三个，你还有没有给其他人做过电击实验？”

“没有了，就这三个。”陈凯坚定回答，他舔了舔嘴唇又补充道，“他们三个的死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对他们做了治疗，不是我让他们跳楼的。”

赵平生默默点头，看来这小子是回过味儿来了，知道自己沾上的是大案子。之前这人完全沉浸在自己所谓的科学研究里，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直到警察反复确认电击对人脑造成伤害，会不会让人产生幻觉，电击有没有可能导致受害人产生轻生的念头，他才知道警察怀疑自己杀了人。

陈凯望着赵平生的眼神里带着点求助的意味，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软了几分：“赵老师，我真的只是给他们做了一些治疗，我知道自己没有行医资格，但是我的出发点真的是为了医学进步。我没有恶意的。”

“非法行医这一块儿该怎么认定，你作为学医的肯定比我们还清楚，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但是你确确实实给受害者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到时候该怎么处理，是坐牢是赔偿还是怎么着，那都是法院的事情。”

“嗯，我知道。”陈凯整个人又蔫了一点，瘫在椅子里，感觉他都快融化了。

陈飞瞅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便开口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如果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也可以向法院提出对你减轻处罚。”

陈凯的声音颤抖着嗫嚅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陈飞冲赵平生一挑眉，赵老师上！赵平生收到老婆的指示，便详细问了关于电子邮件的事情。

陈凯有些茫然地望向对面，眼神游移着似是在回忆，过了没一会儿他一拍脑门儿，提高了音量说：“网站发的邮件！对了！那个岑平，理工大的学生，他好像说过什么邮件，什么传福音，还说如果医学手段不能实现转化，他只能回归传统。”

赵平生的眼睛亮了亮，有门儿！

随后就听陈凯带着点轻蔑的语气接着说：“他还是理工大学的学生，居然相信封建迷信的那一套！我跟他说了，科学技术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不要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是他说我的治疗没效果，可是他的头痛症状明明就缓解了很多，他自己也说感觉失眠好多了，身体素质也提高了，跑校园跑都不大喘气了。

我作为研究人员都没有着急，他一个受试者不知道在急个什么劲儿！任何研究都是需要时间的，不断的尝试，不断的改进方法，哎，咱们先不提这个，我人都到这儿了，说这些也没意义。”

陈凯无奈地摇摇头，咧嘴笑得凄然，他抬手捂住脸，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幽幽开口：“他说他是在血族崇拜网站上填了一份测试表，几天后就接到了电话，对方问他愿不愿意成为人工转化的受试者，然后他就被送到我这里。哦，这些我昨天已经跟你们说过了。

每次实验开始之前，我照例会询问他的情况并做记录，期间也免不了闲聊几句。我记得他说过，网站方面一直和他保持联系，他也会日常登陆那个网站浏览信息。他还说，之所以搬出宿舍在外面租房子，一方面是嫌吵睡不着，另一方面就是校园网没办法访问境丨外网站。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觉得他的状态有点不正常，感觉心不在焉，我给他贴电极片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勉强和不耐烦。他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仪式什么咒语，我也没太在意，反正在我看来那都是迷信。

临走的时候，我跟他约定下一次实验的时间，但是他没有立即答应，只说再说吧，之后他就没有再联系我。我想联系他，但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问网站那边，他们说我的实验效果没有达到预期，岑平暂时不会过来了。直到你们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他死了。”

赵平生和陈飞对视一眼，都很庆幸这个科学怪人除了自己的实验，别的事情都不上心，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实验对象都跳楼了，也没注意满大街的警方通报，这才一直待在原地，让他们一抓一个准。

“网站还给你提供了其他的实验对象吗？”

“除了他们三个就没有了，估计网站方也跟岑平一样，觉得我的实验没有效果，准备放弃了。”陈凯一摊手，非常惋惜。

“岑平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想自杀？”

“没！绝对没有！真的！”陈凯使劲儿摇头，“他们三个都没有流露出想要去死的想法，想要转化为血族的人都想追求长生，怎么会愿意去死！”

陈飞步步紧逼：“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跳楼？难道是电击对他们的大脑造成了影响，产生了自杀的念头？”

“不可能！虽说我的设想和实验都是超越时代的，但是理论基础还是基于MECT的治疗原理。这么多年的医学实践已经证明了电刺激治疗不会导致患者自杀，刚好相反，严重的抑郁症导致的自杀意念可以通过电抽搐疗法得到缓解。”

“那么，你认为这三个人为什么会自杀？”

“他们，我觉得，他们并不是想自杀……”

陈凯明显知道点什么，陈飞挑眉，示意他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浏览过血族崇拜网站，我说过，就是因为我留言反驳网站里的伪科学，才引起了对方的兴趣。那个网站上面有很多关于转化血族的帖子，各种各样的，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

“包括自杀？”

“他们认为那不叫自杀，而是某种宗教仪式的必要步骤，更是转化为血族的必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