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楠听他这么说,稍微转了转脑子就反应过来,他心里突突地一挑眉,说话声儿都变了:“怎么,你们这么大个医院不知道怎么治血族是吧?不知道血浆能不能输是吧?那你们倒是联系专科医院啊!”
夏医生脸上有些尴尬,略略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个子很高,长得不错,虽然举止粗鲁,像个混社会的小流氓,但是很有男人味。只是没想到他看着并不精明,实际上脑子转得挺快,听话听音,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话里的重点,就是说话真不中听。
本着医生治病救人的专业态度,夏医生不和这种不礼貌的病人家属计较,他耐心跟对方沟通:“我就是出来和你商量一下,需不需要给他转院。毕竟我们对于血族的治疗不是太专业。”
罗家楠哼了一声,跟我商量?我又不是他爹!
夏医生看对方不吭声,好心提醒:“你能不能联系上他的家属?”
“他就一海龟,爹妈都在国外,自己一个人在隆阳。”
罗家楠也有些为难,当初老陈叫自己去给这吸血鬼当跟班的时候就说了,祈老师无亲无故,一个人在隆阳生活,你要多照顾人家,不管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相互照应,这样也有利于两个部门的合作。
要不给陈队打个电话?不行不行,老头儿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这点小事打电话吵醒他会挨骂的。
两个人正说话间,之前的那个护士跑出来大声喊:“祈铭的家属在不在?祈铭家属……”
罗家楠赶紧举着手答应,这儿呢这儿呢,就绕过夏医生急匆匆跑过去,“怎么了?他情况怎么样?”
护士往后退了半步,心说这人像条大狗一样嗷嗷就扑过来,怪吓人的。她往旁边侧侧身子指指屋里,“祈铭醒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祈铭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又重又闷,稍微使点劲儿吸气就疼得厉害。他没戴眼镜几乎就是瞎的,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身边晃动。稍稍握拳,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力量,不行,使不上劲,祈铭眨了眨眼,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你别乱动,已经去叫你的家属了。”一个护士俯身用体温枪在祈铭额头上buibui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输液瓶,标签上贴着低分子右旋糖酐注射液,液体只剩下一点点,她转身取过新的液体,凑近祈铭耳边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祈铭。”声音嘶哑,像只被扼住脖子的鸭子。
“祈铭,对不对?”护士核对了三遍,快速换上新的液体,又嘱咐他不要乱动,便转身离开。
祈铭望着输液瓶的方向,努力分辨瓶子上的字,可惜眼瞎的血族什么也看不清。他不舒服的支起一条腿,努力挪动自己的屁股,这么一直躺着至少大半个小时,躺得他浑身僵硬,特别是被车撞到的后腰处,疼得厉害。
罗家楠刚走到近前,就看见祈铭在乱动,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摁住他的腰,恶声恶气地吓唬人:“医生让你动了吗?你腿断了,浑身快撞散架了,知道不?”
他低着头来来回回打量着床上的人,小脸煞白,湿漉漉的长头发散乱的铺在枕头上,眼神迷离,像只湿了毛的无辜小猫。
为了方便抢救,医生把他的衣服扒了——也可能是剪了,反正现在他上半身赤丨裸着躺在病床上,胸前贴着几个圆圆的贴纸连着乱七八糟的线,可怜巴巴的,全没了原先那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
刚刚见他乱动,罗家楠也没过脑子就上前一把将人按住,也不是完全没过脑子,光溜溜的上半身看着就滑溜溜的不好上手,他就隔着薄薄的裤子一把摁在人胯骨上。
腿断了?祈铭疑惑的皱了皱眉,伸手往大腿上摸,刚好就摸到了一只粗糙的大手,正用力摁在自己的胯骨上,有点疼。他嘶了一声,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嗯?”罗家楠脑子有点懵。
“你……你是谁?”祈铭又艰难地重复了一遍。
“什么?你不认识我了?”罗家楠说话的声音都变掉了,他一把握住祈铭冰凉的手,慌忙叫住旁边的护士,“护士护士,他是不是傻了?他不认识我了!”
祈铭轻轻咳了两声,想说我不是不认识,我是看不清。可惜他嗓子难受说不出来。
听到罗家楠粗粝的鬼叫声,夏勇辉赶紧让他躲到一边去,自己上前翻了翻祈铭的眼皮,摸了摸颈动脉,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最后问他认不认识旁边的男人,祈铭努力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轻声说:“没眼镜……我看不见……”
夏勇辉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好笑,回头跟紧张兮兮的罗家楠解释道:“他没失忆,眼睛近视看不清而已。”
罗家楠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看这乌龙整得!他挤开夏医生凑到病床前,俯下身凑近祈铭的脸,高挺的鼻梁几乎撞到对方的鼻子,嘴唇几乎贴着冰凉的耳垂,一字一顿的吐字清晰的说:“我是罗家楠。”
祈铭觉得对方呼出的气拂过脸颊,搔起一阵痒意,淡淡的烟草味似乎唤回了脑海深处的那一点记忆。他张了张嘴,带着一丝疑惑的语气:“罗家楠?”
他不明白罗家楠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罗家楠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对方的老毛病犯了,嫌弃的瘪瘪嘴,随即鬼鬼祟祟的扭头看了看四周,正对上夏医生探究的目光。他避开对方的注视,凑到祈铭耳边咬牙切齿的重新作了自我介绍:
“是我,南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