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凉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急匆匆地扶着破旧椅背朝外走,她的脑袋感觉有点昏,还有点疼。
该死,晕车了!
站在雪地里,眼前是一座断桥,雪往桥上压,也是没人敢过桥,那断桥积了厚厚的雪,上面也没有脚印。
其实断桥原本不是断桥,至少十几年前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断桥旁边还有一座桥,那座桥很宽敞,目测可以同时通过两台小轿车。
谢凉看了那断桥几眼,脚上打了一个弯上了断桥旁边的好桥。
好桥是在断桥断了之后建的,桥面很宽很宽,走的人应该有很多,桥面没有积雪,只有一片一片被压出来的薄冰。
往下看是看不到头的湖面,湖边两侧靠近湖水的地方被人搭了两个石梯。
谢凉走在桥上,手缩到了袖子里,她只能朝前走,心情有些沉重。
“呕”,谢凉被风一吹当即跑到桥边干呕两声。
晕车的感觉在风雪里渐渐消退,心里的沉重好像更加难以抑制。
谢凉走过了这座桥,又顺着路的方向走了很久,她不知道她还要走多久,因为同学录上虽然写着周惹的家是第几组的,但是这的房子大多是后来重建的,组号的牌子早就拆了。
她浑身难受地朝着远方前行,直到耳边传来阵阵人声。
唢呐的声音很响,一听就是死了人的。
她呼出一口气,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下意识用手握了一捧雪,紧紧握在手心,她的心跳的有些快。
谢凉走进了周惹的葬礼,却在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那人问她和周惹是什么关系。
她回答同学关系。
手里的冰冻得指尖发红,谢凉感觉这段路很长,就像是走在地府里,牛头马面带着她看过自己的一生。
有人给她带上花布的头巾,不只是头上,还有长长的一节绕在脖子上,谢凉的手心更加凉了。
耳边源源不断的哭泣之声,好多人,但是周惹的一生都认识他们吗?他们和周惹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有的人带着深蓝色的布条,有的人是纯白的,还有的人和她一样是花布。
在这群人里面,谢凉还看到了高中班主任梁老师,她脸冻得通红,眼眶也有些红,她和自己一样带着花布。
谢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深吸一口气朝着班主任走去。
“梁老师。”
女人的声音带着沙哑,如冰雪还有些微凉。
梁老师诧异地看向谢凉,默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谢凉犹豫地问道:“谢凉?”
谢凉嘴里觉得有些苦,但是她扯出一抹笑:“是我。”
谢凉慢慢走近梁老师,梁老师眼角又湿了:“谢凉,你知道吗?周惹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学生,我这辈子也只见过这一个,之后我想也不可能了。”
谢凉握着手里的雪,微微咬着下唇看着这位年迈的老师。
“走,谢凉,既然你来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他。”梁老师拽着谢凉的胳膊往里屋走。
谢凉有些慌张,还有些不安,最多的还是害怕,但是她没有拉开梁老师的手,她想如果甩开了,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胆量了。
少年还是如初见一样,只是面色泛黑,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是青白色,他躺在冰柜里,透过玻璃看可以看到他的周围落满了鲜花。
周惹我终于再次见到你,不过是在你的葬礼上……
手里的雪花被挤压成了冰球,谢凉死死咬着牙,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当初的心动,但是为什么心脏里像是养了无数只虫蚁,她们啃食着谢凉的心。
周围的哭声是那么的刺耳难听,谢凉想捂住耳朵,用手指着所有人怒吼:哭什么哭,又不是死人了!——
不对,谢凉的怒气刹那间消失了,确实死人了……周惹死了,他死了!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周惹。
谢凉猛的看向冰柜里的周惹,但是这一眼她笑了,笑声在死寂的哭声中是那般的突兀。
梁老师以及所有周惹的亲属都不解地看向她,有些人直接怒上眉梢。
但是很快所有人都愣住了,谢凉转过身来,却早已泪如雨下。
谢凉松开了手里的冰球,朝着门外走。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刚刚笑她与周惹的重逢。
是不是很讽刺,你的死亡是我们第一次重逢。
笑,忘记你时我还爱你。
笑,你我还是那般模样。
笑,永远无法说出口的喜欢。
为什么我还喜欢你……这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等谢凉告诉周惹她喜欢他时,只怕是下一次的死亡。
为何这笑声中会有泪,是不是错过了太多。
冰球从谢凉发颤的手心落下,冰球在冰柜上滚落到地上,最后被无数只脚踩成了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