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没跟着起哄,但是难掩看热闹的心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是不知好歹了。
“世子盛情邀请,怀玉乐意奉陪。”
“既如此,姑娘执黑马,先扔骰子。”
谈怀玉颔首,无名指的指甲盖顶着一对四点朝上的骰子,拇指和中指分别捏住紧靠的骰子,食指稍稍用力压着侧面五点。
高成耀见了她执骰令的手法,挑了挑眉,同身边文清悄声道:“完咯,碰上硬茬了。”
“啊?”
柳文清话音未落,便见她手腕一动,两个骰子跳到低空,瞬间落到桌上,微微一滚,露出两个六点来。
“两个六?”众人大惊。
谈怀玉也怔了一瞬,她没想到按着阿雁的手法还真成了。
柳文清激动拍了拍她的肩,在怀玉耳边小声:“灭他威风,干得漂亮。”
对面那人默了一瞬,抬眸,随后眼底浮现一股清浅笑意。
“谈姑娘,赌运不错啊。”
“新手运气。”怀玉拿着六枚黑马连跳六步,“世子,请。”
陈浮确点头,迅速将一对五点在上的骰令重叠,三根手指协住略略旋转小半圈,轻轻扔到棋盘上。
“这回又是两个五了。”唐闻皱眉,“怎么你俩接连扔出相同点数,该不会出千了吧?”
“拿出证据再说。”陈浮确勾唇,拿着五枚白马移了五步,看唐闻不信,又笑道,“三表哥怀疑骰子掺了铁,阿福,把磁石拿上来。”
“不必了。”唐闻无奈摊手,“就当是你俩运气好吧。”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谈怀玉有意证明第一手扔出的双六全凭运气,皆是依照方才手法随心甩出几次不大不小的点数,发现更是掌握了掐骰的窍门。不过对面陈浮确几次皆是掷出较大的点数,很快她就落后两马。
这回谈怀玉将一对六点在上的骰子重叠,模仿方才陈浮确的手法,果真又扔出了两个六。难怪不跟经营赌坊的高成耀打双陆,说不定这法子都是师从于他呢。
她淡淡瞥了眼对面男子:你掐骰。
谁知某人挑眉一笑:你不也一样?
又是轮到陈浮确,他手一顿,撑着脑袋忽然问:“不知谈姑娘,想输或想赢?”
一旁唐闻听了异常惊讶:“难得你还想着手下留情。不过这世上谁会愿意输啊?”
“那可不一定。”他看着对面女子,“姑娘怎么想?”
“赢了岂不是打破世子不败的神话。”谈怀玉浅浅一笑,“还是输吧。”
唐闻打趣:“怪了,你们明明在商量,可我这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面叶秋见陈浮确身边熟人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又看眼珠子都快掉到寿星身上的林菁菁以及各有所思的众女。叶秋莫名觉着她们是在装不熟。
正思考着,两人分出了胜负。
最终以谈怀玉输了一枚而收尾。
敞厅外日渐西沉,席间众人偶尔说笑,以三皇子为首的贵胄纷纷劝酒,嚷嚷着从打双陆那边扳回一城,陈浮确来者不拒,酒如水般哗哗下肚。
他本就生得好看,如今添了几分醉意,双目更像是一湾波光粼粼的潭水,引得一众贵女频频侧目。
但处在众女仰慕眼光中的主人翁却浑然不察,此刻反而笑眯眯直勾勾盯着斜对面的谈怀玉。
看她做什么?
谈怀玉心跳如鼓,慌忙别开眼,喝了杯冰镇的果饮压了压脸上热意。
余光瞅见他撑着桌面摇晃起身,刚走半步,一个趔趄便被劝酒的唐闻抱住了身子。
怀玉抬眸张望,又是对上陈浮确炽热的目光。唐闻无奈一笑,然后摇着他的肩膀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她趁机走出敞厅,吹了些凉风,渐渐平息了心中燥热。
暮色渐浓,王府处处皆是灯火辉煌,夜空中无数烟花绚丽燃放。
谈怀玉庆幸没送出天灯,否则完全是相形见绌。
这时,湖边一阵异响,紧接传来婢女此起彼伏地高呼:“杨家姑娘落水了。”
那边登时哭声喊声一片,惊动了近处泉居苑的长辈。
众人立即赶往,大皇子唐麟率先跳进碧潭,不多时抱着杨容音爬上岸,急急跑来几个婢女盖住了容音浑身湿透的身子,叫嚷压着肚子。
太子唐宙大喝一声:“先找太医!”
眼见杨容音面容苍白,胸膛毫无起伏,谈怀玉冲了出去,对按压毫无章法的婢女道:“我来。”
她伸指在人迎脉探不到搏动,神色一凛:“容音姐,得罪了。”
然后跪在地上将双手交叠于胸上,伸直手肘上下按压数十次,随后口对口渡了几次气。如此重复,准备再次渡气时,杨容音咳嗽一声,喷了谈怀玉一脸水。
太医赶到,为幽幽转醒的杨容音把了脉,开了些避寒的方子重新退了下去。
谈怀玉这才发现四周乌泱泱地立满了贵族。每个人沉默不语,神色各异。
还是长公主回过神来:“先带大皇子和杨姑娘去厢房更衣。”接着细细询问了杨容音落水那时的情况。
身侧林菁菁及时递来团扇:“遮一遮。”
难怪一个二个都盯着她,原是头上珠钗松松散散插在发间,脱妆的花脸上黏了好些碎发,此时完全是仪态不整,状如鬼魅。若不是衣衫未湿,一些不知前因后果的宾客见谈怀玉如此狼狈,还当是她落了水呢。
青锁见状扶着张扇遮面的谈怀玉起身,又接过崔吉递来的披风把出了大汗的怀玉裹了起来。在路过神智清明了些的陈浮确后,谈怀玉略略朝他颔首抱歉。
杜笙对诸位致歉,寒暄几句,便带着谈怀玉从侧门出了王府。
谈家人走后,众人稀稀拉拉地回了席,重新热闹了起来。
“觉不觉得谈府那个侍卫跟世子长得有点像?”一位贵女出声。
“你这么一说,侧面是有点像。”
这对话某人恰好听得一清二楚。
陈浮确冷哼一声,转而入了敞厅。
*
回府后,杜笙亲自熬了姜汤,叹了口气:“膝盖磕着没?”
怀玉掀开裙摆,见双膝微微发红,倒是左腿箭伤因为愈合不佳留了个小疤。
杜笙还想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一合,终是招呼青锁服侍谈怀玉沐浴,收拾好后,将近子时。
正准备熄灯,却听屋外扑通一声,似有人从墙上掉了下来。
“世子,谈姑娘睡下了,明儿再来吧。”听声音是邵和。
那人没有理会,突然含糊不清喊道:“谈怀玉,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