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文看了眼一旁喘气不迭的马匹,回答:“我要去林珣大人的府邸。”
“正好,我今日也要去林大人府上。”顾景渊笑道:“那我们便一起罢。”
马车驰行,车厢内的二人沉默不语,各衔心事。
这是自万寿圣节后,黎昭文第二次见顾景渊。初见时,她对此人并无过多感想,直至父亲告诉她,这是他为她择选的驸马,她才侧首多看了他一眼。印象中担任军职的都是些粗鄙之人,但顾景渊与她的印象相悖。他举止温文,目色和煦,若旁人不知他的身份,恐怕都会推想他是文人名士。
尽管他可作为上乘夫婿,黎昭文依旧对他不感兴趣。
此后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是淮王起兵后的第二个月。他是五军营提督,职在驻京护卫天子。皇帝派他前往宣州迎战,是出乎黎昭文意料的举措。后知他的父亲顾文忠在宣州战死,黎昭文才推测出皇帝的用意:顾文忠在宣州拥兵六万,与军队关系颇密,他身死后,由他的儿子接手控制宣州局势,能起到□□军心的作用。
品行端方和样貌出众是皇帝择婿的标准,显然,顾景渊是他标准之内的人选。谁也没想到,这位被皇帝寄予厚望的提督,到任后会径直带兵投降,致使尚可平衡的战况就此倾向淮王。
思及此,黎昭文心里忍不住暗骂:“胆小的叛徒。”
被黎昭文称为“叛徒”的顾景渊,思绪也停留在万寿圣节那日。
那一年万寿圣节,皇帝在奉天殿宴饮群臣后,将他带回禁中参加家宴。
当时宴内尽是燕语莺声,永嘉公主着碧染罗襦裙,披天水碧纱罗披帛,一头青丝绾成多鬟髻,只有一支银鎏金凤簪作为修饰。她眉眼盈盈时,两颊会露浅浅的梨涡,在荧荧灯光下看她的明丽笑靥,甚是可爱。
席间她特意侧首看过他一次,只那惊鸿一瞥,就足够他弥久铭记,因她的眉眼,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那时皇帝的近身内臣陈临告诉他:“陛下属意将军做驸马都尉,将军切莫丢了这桩好姻缘。”
但不知为何,自那之后,皇帝便不再提及此事,关于公主的婚配之事,亦是就此搁置。
彼时他虽不解皇帝的用意,却并未全然将此事放在心上。世间有许多未可尽的姻缘,有情人尚且不能终成眷侣,况且是他们这般毫无缘分可言的陌生人。他与公主之间没有结果,是最好的结果。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今生皇帝居然只有二子,永嘉公主,那个曾在奉天殿里写下血书的女子,竟会在这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也不知道她曾存在过,唯有他知道。
顾景渊的目光掠过黎昭文的脸,愈发心感疑惑:“此人不仅与公主同名同姓,眉眼也颇为相似,然而他的男子身份,是无可否定的事实,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和公主有任何关系。我与其在这胡思乱想,倒不如想想要怎么探清林珣的底细。”
二人抵达林府时,林珣还未散值归来,仆人引他们入正堂暂坐。
不过片刻,一个肤白如雪的妇人走了进来,黎顾二人起身见礼。寒暄之后,林夫人含笑道:“昭文来京不过三日吧?怎么样,在这可还习惯?”
黎昭文回答:“一切都好。本是昨日就要来拜访大人和夫人,不想竟因为家中事耽误了时间。”
林夫人认真凝视她,“无妨,你初来乍到,我又怎么会因为此事怪你。”
略顿了顿,又道:“我适才听下人说,你们是一起乘车过来的,你们二人先前便认识吗?”
黎昭文摇首,复将街上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林夫人闻言吓了一跳,“有些马性子看着虽好,实则发起疯来最是吓人,你以后骑马要当心些。”
黎昭文猜想事情并非她所说般简单,但不想主动提及,于是便颔首答应。
林夫人的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左右移动,问道:“景渊今岁该有二十一了吧?”
顾景渊点头道:“确是。”
林夫人有问黎昭文:“昭文你呢?你看着年岁要比景渊小。”
黎昭文回答:“我今岁十七。”
顾景渊微微一惊,联想下月的会试,问道:“你是来参加下月的会试?”
未待黎昭文回答,林夫人便道:“我想起来了,你在池州是考中了乡试第一罢?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黎昭文暗自观察顾景渊的反应,不经意地说:“京师的景致很好,我想长居在这里。但愿会试能有一个可观的成绩。”
“不错,留在京师是最好的打算。你不必担心,在我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