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氛围一直到初七初八,周灵的茶馆和所有其他的铺子一样准备重新挂上招牌,刚开始的生活节奏总归要慢一些,要留些时间回味那些隆重美满的日日夜夜。
秦升秦落来到现在都没来,饶是平日里散漫惯了的黄玉良也忧思起来,他这样带着萧衡,带着小柳儿,最后波及到周灵。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然而,比秦升秦落来的更早的,是南边战乱的消息。
南边打仗最先咽气的是郢城,紧紧挨着郢城的,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丰州。周灵知道的时候,传言南蛮即将攻开丰州城门。
那是两个蓬头垢面的客人,只匆匆喝了口茶就继续上路,双眼布满红血丝,他们说是夜里也舍不得睡觉。
“要命啊!快跑吧!唉!”他们最后这样说。
萧衡坐不住了,急促起身就要出去。
“你冷静一点。”周灵拦住他,“城门有人把守,一时半会攻不进来。况且,你一个人能做什么?你连趁手的兵器都没有,难道要以暴露身份为代价叫他们听你的吗?”
萧衡焦急:“丰州再往内地有一块水库阻拦,若是不及时击退他们,等到了这里,再想阻挠就晚了!”
周灵冷静:“那你现在过去能做什么呢?不说从这里到城门要两个时辰,就是你拼命赶回,又怎么保证你的消息不比我们快?”
“我……”
他们之间从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时气氛凝滞,黄玉良和小柳儿躲在后面,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周灵见他稍稍平复了心绪,还准备劝,却看到萧衡猛地起身。
“抱歉,我一定要去。”之后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顺手抄了一张鞭子跑了出去,那是她借了施掌柜的马鞭,用来除尘的。
一时间还不知道抱歉到底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施掌柜。
刚才又两个人,也是从郢城逃到丰州,说郢城已经动荡不安,不少人都开始拖家带口地出逃。他们算是消息快的,坐下咕嘟咕嘟猛灌几口茶水之后第一句话就是:
“又不太平了,你们也逃吧。”
又是和上一个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他们这样焦急不假,然而没头没尾,一说都是战乱不太平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周灵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这些东西不足以叫她乱了阵脚。萧衡还没回来,其实若是他,他们谁先知道确切消息还真不好说。
“真的要打仗吗?”小柳儿担忧。
“可能,但是不要为了没有来临的事情担心。”她不瞒着小柳儿,如是说道。
但是确实是,太平日子还没过一年,周灵叹气,却不可避免的要提前思考起以后来。她的余光看到黄玉良,他还在角落里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后来她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生面孔大于熟面孔,匆匆忙忙的大于面色平静的,背着包袱拖家带口的大于独自一人的。周灵渐渐也不安起来,直到见到人群中混杂着她认识的丰州人,她心一沉,叫小柳儿上去收拾东西了。
脚步声响了一个下午,街上人头攒动,仔细一看却每个人都带着忧心的表情,这时候萧衡还没有回来。
她也叫黄玉良收拾好了东西,等待着,若是天暗了他还不回来,就叫黄玉良带着小柳儿走,他人不一定靠谱,但是记挂小柳儿,便不会叫她受伤。
她和他们二人说的是分两路后汇合,其实她压根没打算走——萧衡答应了帮她亲手杀掉萧怀远,仇恨不落地前她不会走。
时间慢慢过去,等到风声大过脚步声,也是天黑之后气温骤降不便赶路,总之是最最焦躁不安的时候,萧衡回来了。
大门吱呀响动的时候他们纷纷抬头看,萧衡皱着眉问怎么不生点火。
“怎么样了?真打过来了吗?”黄玉良问。
萧衡摇头:“没有。”顿了半晌道:“但是快了。”
黄玉良被他弄得一下喜一下忧上气不接下气,心都快要在中间被卡死:“什么叫快了。”
萧衡却看向周灵:“他们过来的方向不大寻常,若是要打进郢城会很麻烦。”
周灵心跳滞了一拍:“朝我家那里来的?”
“我往边境赶,却没见到他们的踪迹。你家附近那座山最高,我爬上去,恰巧发现他们…似乎在朝这个方向赶来。”
周灵不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方向,不说那里的巨蟒,就是急转直下、捉摸不透的地势也叫他们爬进来够呛。
“今天跑出去的人很多,我还以为……”
她欲言又止,然而萧衡接上:“大多数人往往是习惯跟从,但也无可厚非。战争一来,最要紧的就是逃命,顾不得其他。”
“他们攻入丰州要多久?”
萧衡摇头:“光是要翻过那座山就要五天。他们带的人不多,但个个背了齐全的装备,因此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