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次林远岚没再装听不见。
“这雨可能还会再大起来,如果没有急事,我建议你等明天白天再走。“
林远岚摇头:“挺急的。”
雨势乍收,唯留细长的雨丝斜斜飘在半空,是不用打伞也没关系的程度。
余与还在斟酌该怎么说,林远岚已经推开门走了出去,带着不肯回头的倔意,仿佛那天她说以后就当陌生人的场景重现。
虽然两人有过许多交集,可直到片刻之前,余与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那张入住登记表上,一手端端正正的字迹写了“林远岚”三个字,曾听过她朋友喊“喃喃”,想必是她。
林远岚,跟她性格倒是相配,看着似雾温淡,却暗藏一股较真劲儿,不知何时就变成山顶呼啸而过的大风,横冲直撞。
一小时后,又下起了急雨。
余与算算时间,心想林远岚应该到达半山腰,顺利坐上了接驳车。
等到用餐期间,又听见舅妈问起202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没有下楼:“这些蔬菜都是她忙活一下午摘回来的,不是说饿一天了,晚上要吃顿好的,怎么突然就走了?”
桌上的菜系偏家常,不比外头那些珍馐,却色香俱全,味道自然不会差。
余与本就是勉强才说服自己,这下又有点不放心起来。他偏头看了眼外面暗淡的天色,走到门口伞架旁抽了把伞出来:“舅舅、舅妈,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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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只有一条,顺着层层台阶往下,约莫三十分钟能到半山腰。
群山暗绿,路灯光冷冷清清照着,像在积蓄雨水的地面上投出一个惨白的圆月亮。
林远岚坐在避雨亭里,眼睛湿润,崴了脚的痛劲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唯一有可能来找她的尹珊珊联系不上,不仅电话打不通,聊天框也还停留在她走前发的那句「我要回去了」,迟迟没有等来回复。
被雨水打湿的台阶很滑,那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很痛。
事情到此为止不能更坏了,尹珊珊总会看手机,不至于让她在这里呆一宿。
雨水网织出一个混沌世界,嘈嘈切切,弱化了听觉。
林远岚胡思乱想,看着雨势变大,那双湿润的眼睛盛满茫然,她有点儿走神,以至于连近在咫尺的脚步声也没听见。
紧接着又有道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划破雨幕。
喊她:“林远岚。”
伞沿抬高,出现余与清隽的一张脸,带些雨水拂面的冷意。一颗水珠恰好擦过他左眼尾,那泪痣被衬得格外好看,好看得想让人用手指去碰一碰。
看着余与收伞走近,林远岚表情有点呆滞,她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
“怎么坐在这?”
“脚崴了。”
余与垂眼看了看林远岚谨慎拘着的脚,语气很冷:“打算等多久?不知道打电话喊人?”
林远岚撇撇嘴,心中赌气,没说已经喊过人了。
不曾想余与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呈出宽阔后背,看不见脸上神色,只是声音听来略有所缓和:“上来。”
林远岚一愣,想要拒绝:“我——”
“下雨了山路只会更难走,上来。”
林远岚抿唇不言,没有趴上那道被雨水打湿的肩膀,余与也不语,沉默等着,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对峙片刻,还是林远岚先投降,她吸吸鼻子问:“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这句话说的足够小声,却还是被余与给听见了,他有点无奈地反思起言行来,正想换种表述方式,忽觉后背一热,下一秒,脖子上便环了双纤细嫩白的手臂。刚还在怪他太凶的女孩,又一次毫无防备地把自己全权交过来。
余与背起林远岚走近雨夜里,她撑着伞,所有声音仿佛都被夜色吸纳了,只剩伞面上的淅沥声不绝于耳。
趴在后背的女孩和想象中一样轻,余与叹一口气,听见自己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缓声道:“要是你的脚落下病,以后跳芭蕾就不好看了。”
林远岚心一酸。她这双腿本就有旧疾,严重时她一度认为以后都不能再跳舞了,可也是那段时间,她初识了航班邻座的余与。
从此以后,林远岚就多了个心愿——
有朝一日要在特别大的舞台上跳芭蕾给余与看。
如今心愿没来得及实现,两人的关系就已坏到极点,林远岚始终没想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回到民宿,余与特意背着林远岚往后门走。
正是用餐时间段,公共大厅人多,她脸皮薄,不用说也知道会不好意思。
路过二楼,余与脚步没停,又多往上走了一层。
余与自己找房卡刷开了门,看着全然不同的布局,林远岚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房间。”
余与说:“知道。”
林远岚正要报出自己的房间号,已听他道:“是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