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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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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章宣了玉奴进来。

就好比小鸾身边的这名女官,北朝军妓之女,在父皇手下为将时冷漠不近人情,看似无懈可击,却也有弱点。

没有野心的人,不会有力量在战场活下来。

-

公主府常年未住人,稚奴安排了奴仆前去清扫,匠人陆陆续续的入府修缮,剪理花枝。

宋枝鸾从帝京花萼楼天字号包厢走出,狐毛大氅裹着她的身体,屋内香风阵阵,与雪汇成了冷香。

新鲜的冷空气入肺,让她格外清醒。

元日将近,街上张灯结彩,寓意吉祥的红色贴纸对联在这冰天雪地里更为醒目,百姓们饱经战乱,这些年短暂的安宁,犹如一场从前触之不及的梦。

“明日便是迁都的日子了,玉奴也该见到皇兄了吧。”

这些日,谢预劲早出晚归,国公府的守卫暗中换了一批这些都没逃过玉奴的眼睛。

宋枝鸾的嗅觉很敏锐。

帝京许是要变天了。

在她曾经最亲近的两个人之间。

稚奴道:“玉奴两个时辰前走了,早就该见到了。”

宋枝鸾收回视线,低下头。

她不知道谁能赢,事到如今,也不期待谁能赢,但只想为玉奴,稚奴,还有她寻一条活路。

谢预劲堵死了那条路,她便只能祈祷宋怀章看到那封信时,能念着些情分。

-

朦胧天幕血气弥漫。

鲜血淋漓的行刑台之下,百姓哄闹成一片,小孩嘴里吃着血染的馒头,谁也没有发现这对奇怪的爷孙。

族老蒙住了谢预劲的脸,将他抱在身上,疯魔一般呓语,让他记住这些官员的嘴脸。

他用骨瘦如柴的手,把父亲和母亲的血抹在他的脸上,嘶哑着道:“这是血仇,预劲,你要与他们不死不休,让所有辜负过谢家的人偿命,要另择新主,不要像你爹一样,为所谓的忠义赔上我们关北谢氏一族的命!你要记在心里,就算有人一根根敲碎你的骨头,你也要爬起来,一口一口咬下他们的肉。记住了吗?哈哈,你是我们谢家唯一的希望,我用唯一的孙子换了你的命,我那还只有六岁的孩儿,会喊阿爷的孩儿,到死都还笑着以为我会救他啊,但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只有你,只有你才能让我们谢家的冤魂瞑目啊……”

谢预劲看着族老淌着泪,等他重新站起佝偻的身体,才问:“那他们呢?”

族老听到谢预劲稚气的声音,又想到了自己懂事的孙儿,语气有些恍惚,“他们是谁?”

“这些百姓。”

族老跟随谢预劲的视线,看到那些布衣草鞋的百姓,背着小孩的妇人,买了吃食赶回家去的父亲。

谢预劲继续,用认真无邪的语气:“他们不该死吗?”

族老忽然脊背发寒,一股寒意串上头皮,表情微骇。

“预劲,”他蹲下来,看着谢预劲平静的眼睛,“你听爷爷说,百姓是无辜的,爷爷刚才有些激动,让你害怕了是不是?以后不要再有这种想法,知道吗?”

在这个被族里誉为神童的,七岁小孩的注视下,他竟然有种被居高临下审视的错觉。

过了半晌,小谢预劲忽然笑了,笑容和每个这个阶段的孩子如出一辙,比落在身上的雪还要洁净无瑕,“爷爷,孩儿只是问问,您多虑了。”

……

风雪天里,高楼之上的谢预劲一身墨袍,披散的长发被风拂动,掠过白玉杆。

旧侍前来回禀:“将军,公主现在在花萼楼,要去请她回来么?”

谢预劲沉顿许久。

“明日按例送她入宫,调暗卫护她安全。”

“将军,此去东都恐怕杀机四伏,您……”

青年淡觑了他眼。

旧侍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

宋怀章坐在檀木长案前,左手边,风吹起破旧发黄的册子,宣纸上墨色氤氲一点。

今日宋枝鸾命人送来的话,倒叫他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父皇入主帝京时,曾问身旁一众将领,这座历经南北两朝的皇宫看起来像何物。

众人给的答案不一,舌灿莲花,无一不是恭维。

他那时,似乎听到了一个特殊的答案。

谢预劲说,这座皇宫像斩龙台。

百姓有百姓的刑台。

将军有将军的刑台。

天子有天子的刑台。

宋怀章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笔墨走过上好的宣纸,他猛地将笔丢开,双手拍案,额角青筋暴跳。

“这个疯子!”

“皇上息怒!!”近侍立即跪下,战战兢兢。

宋怀章胸口剧烈起伏,猛咳几声后,逐渐冷静下来。

他拿起这封信,眯起眼看上面宋枝鸾的字迹。

谢预劲对皇位没有兴趣,即便是想拉着所有人共沉沦,也不该在这时起事,是什么突然让他有了兴趣?

兴兵之前,为何又要先和离。

宋怀章极快的抓住了一些零碎的片段,越深思脸色越是复杂难看至极,女官代传的关切的话在眼中变成挑衅的字眼,他将信死死揉作一团。

“灵淮。”

就因为他不愿接宋和烟回朝,所以你便想要弑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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