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箫轻嗤一声,就着此话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师尊真是天真。什么是千古罪人?我若是赢了,这千古罪人的标准便将由我来衡定,谁敢说一句不是?”
容予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虽不显,实则心里早就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才天真,你全家都天真!给你能的,您老不愧是魔尊,除了你,这世间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敢出此狂言的人了!
容予:“还有何事,倘若问完了便出去。”
殷箫敛起笑意,“我想知道,天道最终为何还是陨了,魔族为何仍是永夜,人族还受上天的眷顾吗?”
容予:“前两个不知,然而人族崛起乃大势所趋,有绵延万年之力。”
殷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师尊真是自信,莫不是怕我打断神族的轮回?真好啊,还能有所牵挂。不像我,孜然一身。”
容予愣了一瞬,当即明白过来,然而也实在不想搭理他。卜瑞亦属神族一脉,也入轮回,进人间,不过是如今的殷箫看他哪哪都不顺眼,阴阳人的功夫也日渐增涨。就连他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品出其中嘲讽之意。
“天下之大,为何只我一人独身?”殷箫的目光虚虚实实飘在空中,似有无限离愁。
容予眸光一闪。他心软了。
在他的印象里,阿箫还从未流露出过这般伤感的神情。
容予不禁轻声道:“你的母亲很爱你。”
“什么?”殷箫看向他,眸中盛满希冀,“师尊如何得知,此话何解?”
容予错开他的目光。殷箫又凑近了些,“师尊……”
容予:“当年受尔母所托,由濯缨代为将你抚育成人。”
“什么?”殷箫道,“不可能。魔族的留影石中可是记录着,我娘在卜瑞灭族后的当天就到了魔族,期间绝无可能再去濯缨一趟。”
“你在诓我。”
容予道:“那枚扳指就是她为你准备的拜师礼。你若不信,去问问你宗主师叔便知。”
殷箫看着他,又道:“当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将我捡回去的?”
“不,这些都是后事了。”容予同他对视,一字一顿的道,“先前本君只觉,你于我的利用价值很大。”
殷箫反唇相讥,“那我可得好好谢谢我自己。”话罢,他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在他走后,容予望着牢门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随即继续凝神突破那日被抓来后,殷箫给他下的封印。
……
这日后,濯缨宗,梵华殿。
林峤穿过花廊,来到镜阁。
这些天他一直在步寿楼试药,已闭门不出多日。只在今天早上听药童禀告,说是经天下盟拟定,五日后由辛夷出面与魔族进行谈判。
于是他在午时稍过便来了镜阁。夏日炎热,然而镜阁不同——前有花廊的百花驱暑气,又有主殿荫庇,乃夏日福地。
果不其然,辛夷就在这儿。
“大师兄,听闻是你代仙族去同魔族谈判?我与你一同去吧。”
辛夷见来人是自家师弟,在抬头看了一眼后便继续去做手头事了,“不必,宣布个结果而已,宗内总要留个能主事的人。”
林峤点点头,“也行,若有事你让驺吾回来寻我就好。只是未曾想,新任魔尊竟是殷箫,当年卜瑞族长传来的信件中对他的身世可是只字未提。”
“人都有秘密,都有自己的顾虑,咱们不必深究。”辛夷摆弄星盘的动作不停,“对了,小师弟呢?要打三十鞭的事儿你没告诉他吧?”
林峤面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没有啊。他也没来找过我,许是又出去了吧?”
辛夷失笑,接着又是一声叹息:“他啊,怕是不愿受罚,躲出去了吧。”
……
几天后,魔宫,宗伯。殷箫又来了。
“三日后开战,师尊猜猜,是谁赢?”
自从那日去过刑房后,殷箫并未有所行动,既没有给容予上刑罚,也不曾叫喊着要决一死战,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容予问:“为何而战?”
“定是为血洗我魔族百年之耻。”殷箫勾唇道。
容予不解:“为何要同我说?”
“神君最好面子,可我偏要将你带到虞渊上去,让世人看看你作为阶下囚的样子!”殷箫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
见容予不作声,他陡然笑出声来,像是一个孩子成功导演了一场恶作剧后骄傲的模样。
“你是俘虏,是筹码,若加上你,可换得更多的利益。”
殷箫转身,末了又补上一句:“师尊且安心享受这为数不多的宁静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