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箫今日到了仙人镇。
仙人仙人,顾名思义,是仙族与人族的交界地带,两族向来交好,因而此地亦繁华。
河水柔柔穿城过,清澈见底,石板铺路,两边的楼阁错落有致。青砖黛瓦,廊腰缦回,飞檐翘角,美不胜收。
听闻一记总行迁到了此地,殷箫便是专程来寻的。今日立冬,整座城都换了新装。
殷箫站在阴府大门前,拉着门环扣了三扣。一个门房探出头来将他打量了一番,见此人气度不凡,便好声好气道:“公子有何事?”
“劳烦传个话,仙族殷箫前来拜访。”
门房的眼睛骤然一亮:“诶好好,您稍等!”
锻境大比之后,仙族殷箫的名讳传遍了大街小巷,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必门房爽快答应也是有这一层原因。
阵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左侧的道路上有一行车队正浩浩荡荡地朝这边走来。又听侧门“咔吱”一声响,门被从里打开,十余名穿着青布衫的医者迅速走了出来。
殷箫朝道路上瞥了一眼,单单回个府就有如此大阵仗的,那马车内一定坐的是一记的少主了。
殷箫并不准备上前迎接,只倚着门柱抱臂看着来人。
待马车停稳后,那十名医者便连忙上去将车围住。
殷宵酒掀开帘子跳了下来,随后像挥苍蝇似的挥舞着手臂,不断驱赶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数来双手。
“去去去!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这次没受伤!”说完,就抬脚往台阶上走去,一眼就瞥见了站在一旁的殷箫。
阴宵酒微微挑眉,语气像是对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熟稔。
“来了?走吧,进去吧。”
殷箫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了一番,阴少主不自在地咳嗽一声,抬手摸了摸脸,面露狐疑地看着殷箫,“我变化这么大的吗?”
殷箫:“少主您请。”
阴宵酒闻言一幅便秘的神情:“你别叫我少主,感觉像是在阴阳人。”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邸。
打小跟在阴宵酒身边的那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疑惑。他们倒是在天下盟见过殷箫一面,但完全没有交集啊?那少主是什么时候跟仙族的新贵混到一起的?
今日立冬,在人族,有“三日之内,垂帘博饮;服饰华炫,往来如云”之说。阴家虽是迁过来了,但仍保留着先前在人族时养成的习惯。
二人一同往里走去,跨过三道门后便逐渐能听见妇人和孩子的笑闹声。
阴宅占地面积庞大,其间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潺湲,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在水边激荡。
殷箫站在台阶上,只见三两个年龄相仿,穿着低调朴素的孩子人手一只草做的乌龟在院子里跑跳着。
“我的,菖蒲宝剑是我的!”一个稍大点儿的男孩拿着一龟一剑跑在最前面。
见阴宵酒进来时,孩子连忙朝他跑来,边跑还边“表哥” “堂哥”的叫着。
阴宵酒挨个儿摸了摸他们的头,“乖,给你们带了礼物回来,快拿去吧。”
“好——”孩子们一哄而散。
六名奶娘小跑着跟在他们身后“小心肝儿” “小祖宗”的叫着,不停地嘱咐他们跑慢些。
几名贵妇人正坐在一旁摆弄着纸老虎、八卦和双钱等绣件儿,这些都是准备送给亲人长辈的礼物。
今日她们闲来无事,便围坐在一块儿边聊着天边分门别内地放好,几人之中看着最年轻的那位妇人率先发现了不远处的阴宵酒。
“酒哥儿回来啦!”
“身旁这位是?”那位年轻夫人先是看向了阴宵酒,随即迅速被一旁的殷箫抓住了视线。
阴宵酒笑道:“嫂嫂好,这位是故人。”
其余几人闻言,这才抬头细细打量起了殷箫,这一看不得了,有心软的几人顿时红了眼眶。四名较年长的夫人快步朝二人走了过去,将他看了又看。
“怎么这么瘦啊?这是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嗳?”
殷箫被她们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抱歉,在下对于以前的事儿记得不大清楚了,不过倒是没吃什么苦。”
阴宵酒连忙上前一步替他挡开几名妇人,笑着道:“婶婶伯娘们,我先带他去见见我爹啊,借过借过——!”
说完他就连忙拉着殷箫从另一边的长廊跑走了。几位夫人挥了挥帕子,念念不舍地坐了回去。
那名刚嫁过来不久的妇人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声询问:“那位便是先前迁族时不小心丢了的孩子吗?”
一位夫人轻轻颔首:“是啊,总算回来了,可怜的很哟。”
夫人们的心肠软,又鲜少出这宅院,只晓得人若是离了家族的庇护那在外面定是会吃尽苦头的。
“今日有喜,便再给下人们的赏物里添些彩头吧,每人再多添一个金戒指和金钗子。”只见方才那位感慨万千的夫人朝一旁扬了扬帕子,喊来了一名精干的嬷嬷,“拿着我的牌子,去账房支去。”
二人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渐渐走远。
走了许久,阴宵酒带着殷箫来到了一处院落中。阴宵酒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转身看向殷箫:“你想起我叫什么了吗?”
殷箫微微一愣,只觉面前之人很熟悉,但依旧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他道:“一记商行的少主,阴宵酒。”
阴宵酒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你记住了,我这辈子只介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