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脆而稚嫩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城门前正站着一猴身马蹄的怪物:它有着鸟一样的翅膀,蛇一样的尾巴和一双硕大的手掌。
它的手掌举过头顶,上面稳稳坐着一小孩,莫约七八岁的样子。众人走进,曲如屏好奇道:“这是孰湖兽吗?”
那小孩儿恰好听见了,脆生生道:“对!他叫孰湖,我叫钱青小,唐姓。请进去吧,都在等你们呢!”
“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啦!”话毕,孰湖兽载着小孩张开翅膀,向远方飞去。
众人皆诧异不已:不知这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操控神兽了!
殷箫眸光微暗,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依稀记得,儿时有个爱穿云英紫裙的女子同他说过:锻境中的神兽与境外的不同,只有山中的精灵可以操控。
一行人进入城内,从前只在书中看到过的地方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众人自是不免好奇。
寿麻城位于锻境的西北角,说是万里无邻的绝塞孤城也不为过。然而城中人却以儒雅著称。寿麻城人皆彬彬有礼,从不与人争斗,甚至于传闻说他们在走路时也会互相谦让。
章清圆一边观望一边感叹道:“真好啊,若是可以,我真想在这儿优哉游哉的过完一生。”
燕勒白他一眼,“首先,‘衣冠楚楚’一词就将你剔除了,完事不可两全,进了畜牲圈子就别想着当君子了。”
“什么意思?……滚!你才是禽兽呢!”章清圆暴跳如雷,众人皆掩面低笑。
书中记载,寿麻人有两个奇特之处:一是叫喊无声:他们在大声叫喊时是发不出声音的,无论高兴或痛苦,想发出的喊叫声越大旁人越是听不到。
二是……
曲如屏凑到殷箫跟前:“箫道友,你快看,他们真的没有影子诶!”
殷箫点了点头,望着他们细细观察了一番。毕竟书中看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此时任谁也装不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对于他们的到来,城中人似乎并不惊讶。
一行人朝着中心的城主府而去,边走还边好奇地四处张望。若是无意间同城中人的目光相撞,那人便会笑着朝他行个君子礼。
此番举动让他们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停的前后左右转着还礼。
“其实吧,我真的有些喜欢这里了……”
“我不觉得呀,一天行几百个礼也太累了吧。”
季俊一直在观察着行人,他上一步跨到殷箫身边,低声道: “这里有些奇怪,有孕妇女的手腕上都戴着一只血红色的手镯,我仔细看过了,其他人都没有。”
古繁走在最前面:“到了,城主府。”
一声未落一声又起,众人都下意识往前看去。
殷箫朝他微微颔首,面上神情却并无太大变化,继续往前走去。
“那儿有座碑诶!”
燕勒大步朝前走去,率先察看一番后才道: “看这磨损程度,这碑差不多是百年前所建,应该是城规?”
曲如屏歪头看它,“奖,孕,碑?好奇怪的碑。”
“……为适应我寿麻城巨变……城中鼓励生育,……不论年龄……奖励丝绸布帛三匹……宝石百颗,十岁之前由城主府出资抚养……”
章清圆感叹道:“这……怪不得说此地是最后的君子国呢。”
不远处,一身着绿袍的中年人走上前来,恭敬道:“各位便是白民国人吧,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我乃城主府管事,诸位舟车劳顿,还请即刻移步城主府歇脚。”
殷箫道:“管事不必客气,这是我等应该的。” 江月接着道:“是啊管事大人,我们是来为城主办事,即刻开始才是最重要!”
唐管事拗不过他们,只好先带他们去了厅堂。一路上还连连朝着众人道歉,总觉得自己怠慢了各位贵客。
眼见厅堂快要到了,燕勒连忙加快了步伐。他一向不拘小节惯了,诧见有人如此遵循礼制循规蹈矩,反而浑身不自在。
只听他边走嘴里还小声地念念有词:“快进去吧快进去吧,别耽搁了……”
一进厅堂,城主夫妇早已坐在上位等候了。见到来人后,城主夫人惊讶不已:“这是……贵客何不休整一番再过来?”
季俊上前道:“见过城主、夫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更何况二位不也早早在此等候了,我等自是不会让主人等太久的。”
江月道:“城主、夫人安好。方才我们听唐管事说了,明日便是孩童开始失踪的日子,时间紧迫,还望城主将鬼怪的情况细细道来。”
城主叹了口气,娓娓道出事情原委。
原来,寿麻城有一延续千年的规矩,那便是寿麻城主十年一换。然而自百年前开始,城中就出现了一件怪事:每年春分日总会有孩童失踪,且会一直延续三日。
在这三日中,每日都会失踪三人,而且每年失踪孩童的总数都为四男五女。一开始还以为是贼人作恶,然而等第二年的春分日时,失踪又开始了,百年来未有一年间断过。
“对了,还有一怪事!便是在春分的三日之后,城中百姓身上都会无缘无故染上尸臭,差不多会持续一月有余。”城主继续道。
然而年年查探,年年无果;城主九代,尸骨不寻。如今已百年,幸得城主请来了白民国人。
城主道:“若是鬼怪作恶,还请代我除去鬼怪;若是上天的诅咒,那便破开禁锢,还我城安宁。”
殷箫听完后依旧默不作声,只在一旁垂眸沉思。
江月道:“敢问城主近几年可查出了什么线索?”
城主摆了摆手:“哪能如此快,老夫才继任一年有余。”
他继续道:“老夫去年曾亲眼见过,每当孩子失踪时,就会有一阵怪风刮来迷住人眼,再睁眼,怀中那孩子便不见了!那风竟能将孩子生生夺去!的确曾有人追踪过,可那怪风一到街上便连同孩子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不曾修得仙法,只能受制于人啊!”
城主叹惋一声:“我等不知该怎么办,于是城主府只好鼓励生育,让寿麻城不至于殁了。”
众人不再说话。
殷箫看向城主身侧的贵妇人,忽然开口道:“敢问夫人,奖孕碑尚且会奖赏有孕者如此多的宝物,可夫人为何穿戴的如此朴素?”
江月等人闻言朝着城主夫人看去。
确实如殷箫所说,城主夫人的手上以及脖颈上带的珠链像是由某种壳类生物制成的珠子,倒是同她满头的翡翠金钗有些不搭。
曲如屏恍然大悟:“是哦,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檀木串呢!”
城主夫人似是被盯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摆手道:“嗐,就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我就喜欢收集些精致的兽骨做摆件儿。”
殷箫勾唇道:“夫人的爱好真是别致。”
城主这儿完全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一行人只好告辞。出门后,古繁眉头紧缩道:“他们……一百年了,就没有点儿实际性的进展吗?”
章清圆:“他们又不是我们,凡人怎可与鬼怪相抗。”
一行人回了厢房。
寿麻城终年炎热,平日里少有人在正午时出门,因而待正午日头过去后他们才出了城主府。
殷箫道:“不如我们分散开来,东西南北中,三两人去一个方向,特别关注有孩子的人家。”
“好!”
“对了,必要时也可采取必要手段。”
“当然!”曲如屏笑嘻嘻的朝他摇了摇腰间的那串银铃。
一个时辰后,殷箫走到北街尽头。
“阿箫师兄。”南桧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有线索吗?”
南桧摇头:“这条是坊市,少有住户。就算有,现如今十岁以下的孩子也早已被家里牢牢护着了,鲜有出来的。”
“鲜有出来……”殷箫慢慢重复着这几个字,“劳你再去丢过孩子的家中问问,我去城门一趟。”
当太阳走到西边天上时,孰湖兽举着钱青小回来了。“你好啊,唐钱青小,我们上午见过,还记得吗?”
钱青小笑道:“当然!你是一行人里最漂亮的小哥哥,怎么会不记得!”
殷箫:“我名殷箫,很高兴认识你。”
钱青小:“我也是!可以叫你箫箫哥哥吗?”
殷箫:“当然。”
二人一同朝着城里走去,孰湖兽竟也听话的跟在钱青小身边。钱青小一蹦一跳,一会儿踢踢路旁的小石子儿,一会儿又逗逗路过的小猫小狗。
每每见到熟人时他都会笑着上前打招呼,看着无忧无虑、天真浪漫。
殷箫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天:“你平日里会在城里玩儿吗?”
钱青小:“会呀!”
殷箫:“那怎么不见你的玩伴们?”
钱青小忽而噤了声,兴致陡然低落,他放慢了步伐,低头捏了捏手指道:“他们在家呢,这几天都不能出来。”
殷箫又道:“那你呢,为什么能出来?”
钱青小盯着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殷箫摇头:“只是好奇,你很特殊。”
钱青小不再看他,“不是我特殊,是每十年的‘我’都这样。”
殷箫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此话怎讲?”
钱青小道:“你来找我前难道没有对‘城主’进行调查吗?你知道我是城主的儿子,不是吗?”
殷箫惊讶于他的敏锐,“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钱青小道:“我不想。因为每任城主都只会有一个孩子,不过‘我’却不会被怪物抓走,这也是我爹娘愿意带我来上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