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岫主人握扇的手指微紧,却还能玩笑道:“呀呀呀,刚醒来就打孩子不像话,那丫头平常什么性情你看着长大最明白,她伤势还没好,教训也得等到她身体好些吧。”
“你知道她的下落。”罗喉只是道。
枫岫主人笑意微顿,抬头与任云踪,后者表情严肃起来,他想起之前罗喉与初昭相处,彼此尚且称得上和谐,然而此刻步步紧逼,任云踪不免想起枫岫主人的担忧。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罗喉还是邪天御武?
“罗喉,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能察觉到邪天御武的影响。”枫岫主人一个眼神安抚住任云踪,对着罗喉关心道。
罗喉很好,再没有此刻这样清醒,他记得云间烟火交换的阵法,也记得被仇恨驱动着向她挥刃,长离破碎音调中那一句义父,鹿苑横刀抵在脖颈的决绝,以及……葬龙壁中,那场逆转一切的战斗。
“那不是她。”
罗喉终于出声,那一刹那,他读懂枫岫主人眼底深处的怀疑,他怀疑自己被邪天御武占据了身体,可事实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她的身体,用他女儿的身体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
迎着枫岫主人惊异不定的眼神,罗喉一字一句道:“她不是云曦月。”
*
事情终于抓马起来。
枫岫主人听得懂罗喉每一个字眼,然而连在一起让他不敢判断。
“你跟在初昭身边,可有察觉异样?”他不得不找任云踪求助,后者果断摇头,反问道:“你相信罗喉的话?在我看来,他的异样更加明显。”
比起罗喉,他自然更相信相处多日的初昭,初照面时异样被他归类为因为失忆导致的生疏,更重要的是,他化默许他的行动。
他的兄长绝不会放任他身处危险。
“比起怀疑青姨,吾以为弄清另一人的目的更加重要,等青姨回来知道心心念念的义父将她否认,恐怕会更加伤心。”
他这话就是直接指责罗喉心思不纯。
枫岫主人头疼极了,瞥见罗喉立在一旁眼也不抬,生怕哪一句惹得后者突然爆起。
“麦这么生疏啊,一家人这么生分做什么,”枫岫主人打起感情牌:“尊老爱幼尊老爱幼啊,实在不行等她回来,大家当面对质,如何?”
不如何,罗喉明显不耐,但任云踪坚决不泄露初昭下落,枫岫主人同样有所考量,罗喉能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事,但对初昭最后下落却是不明,又有枫岫主人安抚,才勉强耐下性子等待。
初昭来得比预料更快,她同样察觉罗喉处的异样,但回来迎面就是计都攻击,仍然让她愣住。
刀气划破脖颈,在近身之前,终古长绝劈空迎上,拉开距离同时,枫岫主人及时赶来。
初昭看着不远处蓄势待发的罗喉,眉头微皱,转头看枫岫主人:“他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你干的吗?”枫岫主人飞快解释起发生何事,重点在罗喉醒来突然指认她之上。
初昭无语:“那你不该解释为什么好好的突然想起来跑天都打扰?”
枫岫主人一顿,轻咳一声:“担心你应付不来,替你照看。”
“然后照看成这样?”初昭摸了把脖颈的血,表情又气又无奈,看上去似乎对此发展始料未及,却也在长呼出口气后冷静下来。
“义父……”
她对着冷目而对的罗喉开口,后者神色愈发冰冷:“滚出这个身体。”
“……”
初昭一僵,转头看向枫岫主人,咬牙道:“邪天御武力量还未炼化,他有伤在身,你我联手先把他拿下,剩下的事,我再和你计较!”
枫岫主人往罗喉去看了眼,依旧是毫无感情的冷漠:“……你不打算辩解一下,就这样直接动手吗?”
“解释什么?抹着眼泪痛哭流涕说无辜还是诉衷情,一字一句说你我相处细节,证明我是我?”初昭自己说着把自己逗笑,周身浮动同样冰冷:“先生若是信他的话,去他身边就是。”
玩笑的神情被无形的力量抹去,那笑都泛着些许冰棱,枫岫主人很熟悉她这般神态,那是不加掩饰的愤怒。
那愤怒指向罗喉,不,准确说是操纵他说出这般话的主使。
枫岫主人静立场外,肃穆凝望战场风烟不止,见到罗喉醒来的短暂心虚,发觉异样的惊讶疑惑,而后快速冷静下来,认清现状,作出处理,果断出手下隐藏的焦急,以及不可避免的生气与迁怒。
相比较罗喉醒来莫名其妙的指认,初昭显然更加可靠,至于怀疑是邪天御武的干扰……枫岫主人扪心自问,不认为他那个狱友有这个脑子。
就在他思量不停间,现场局势倾斜,初昭被刀气逼退几步,眸中不可思议:“你炼化了邪天御武的力量?”
“呵,你要装模作样到几时?”罗喉不回答,只是步步逼近:“无论背后是谁,激怒罗喉的后果你无法承受。”
“……”
这话却提醒了场外枫岫主人,邪天御武之力,他差点忘了,暗处还有火宅佛狱。
与没有破绽的初昭相比,此刻情绪上头的罗喉更加危险,枫岫主人不得不考虑后者可能引发的动荡,而在做下判断后,选择不言而明。
扬扇挑起术法,断开罗喉追击,枫岫主人挡在初昭身前,对着罗喉真心实意道:“武君息怒,吾以为此事尚可从长计议。”
“没必要,既然做下,就该有承担代价的预料。”
计都浴血更利,罗喉只是望着枫岫主人身后那道乌发青影,熟悉的容貌,截然不同的神情。
在枫岫主人看不见的地方,冲他微微笑着,恶意如雾岚起伏眸底,正无言说着只有彼此明白的心情。
「没用的,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