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只会制造更多仇恨，你要找到比仇恨更有意义的东西，然后靠着他们，活出新的人生。”

那是她在目睹他向月王挥刀后的劝告，他曾经嗤笑来得太迟，复仇已经结束，仇恨已经铸就，哪怕他找到了比仇恨更有意义的东西，可也无济于事。

他如何能在杀死苍月银血与幽溟的父亲后，再坦然与仅剩的亲人相认相亲。

可是如果，如果那只是一场虚假呢，她用幻术织就一场美梦，等待的不过是他后悔那一日。

——不过是给他一个可以后悔的机会。

*

初昭目送火狐夜麟离开，直到天都部众在她挥手下退出，任云踪才上前扶住她，目光不乏担忧。

初昭自顾自说了起来：“奇怪为何如何，唔，把一些潜藏的真相说出来而已，比如……”

她拉长嗓音卖关子，任云踪见她如此，好脾气道：“比如什么？”

“比如我杀了他父亲。”

任云踪瞪大了眼睛：“他有父亲？”

“你这话多冒昧，他又不是你和他化一样从池子里爬出来的。”

“只是从未听他提起过。”任云踪低声道。

初昭失笑：“自然是不喜欢，哎呀，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罗喉也是间接死在他父亲手中。”

他爹杀了你爹，你又杀了他爹，然后收养了他……任云踪无言以对，眼下的纠葛复杂程度，有些超过他的预料。

初昭神色上见不到异样：“无妨，让他自己冷静就是。对啦，刚才没说完，你还想说什么？”

任云踪轻轻摇头:"无，只要您安然便好。"

初昭莞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笑意一如往昔。

*

天都这边小风波，素还真那边却是愁得头发都要秃掉，邪灵那边拉合四境失败还没处理完，死国大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消息到手时，素还真的脸色瞬间狰狞，然而更糟糕的随后附赠的消息，某位开启死国大门的魖族言之凿凿表示这是出于罗喉的指示。

“哎呀，所以素还真你就跑来找我确认虚实。”初昭看着面前难掩倦容的素还真笑眯眯道：“你也怀疑这是罗喉的手笔？”

早就知道火宅佛狱不会那么乖乖干活，总得给她找点不痛快，点出罗喉是幕后主使，把正道注意拉到天都身上，哈，只是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

“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一如她所料，素还真果断否认，心知眼前之人最忍受不得猜忌，便也坦然道：“阎王锁与神秘人士偷袭天狼星，夺走孤星，离开之际，却又点出是武君指示他如此行动，如此直白的挑拨离间劣者如何看不出，吾忧心者，不过是另一番针对于你的算计，如当日太学主旧事，故此提醒好友当心，幕后尚有暗流对你蠢蠢欲动。”

初昭听此解释，笑意更绚烂些：“知道你是在讨我欢心，可我还真喜欢这样的话。”

“句句属实。”素还真无辜道。

初昭轻呼口气：“谁躲在暗处我心知肚明，此事我记住，清香白莲百忙之中来一趟天都，总不会是只为了关心旧友。”

素还真来此还真有正事，他是为了前往集境请求罗喉帮助，此事由初昭周旋，自然轻易达成，而送走素还真的初昭，则是迎来一位意料之中的访客。

准确说，是三位。

刀风逼出三道身形，初昭转着箫管，神色懒懒：“不请自来可不是好习惯。”

阎王祖目光忌惮：“天者邀请相会，感谢阁下相助开启死国之恩。”

“恩，这话我可当不起，帮助你们开门的明明是你们的老朋友火宅佛狱啊。”初昭感慨着：“凭空污人清白，这可不行。”

再不好也不如你在这里装模作样，乱神策按耐住动手冲动，倒不是他本人愿意讲道理，实在是来之前打听过，天都卧着个不好惹的罗喉，硬来打不过，只能忍着脾气道：“吾等听从天者吩咐，对此事并不清楚，想来是与少君所言，只是天者诚心相邀，还请少君考虑。”

“若是诚心，自当亲身而来。回去转告天者，新约赴旧会，且让他做好准备。”初昭并不直接给出答复：“他会明白的。”

三魖不甘离开，任云踪从帷幕后走出：“青姨为何……”

“为何要与死国纠缠不清？”初昭替他补完未尽的话：“当然是找个冤大头替我疗伤呀。”

她回头，看那蓝白衣袍的道者，如此光风霁月，好似神逸仙踪，如她一般，用人皮包裹着魔心。

她笑得更开怀：“阿真有很多疑惑，没关系，我不会隐瞒你，你尽可以表达你的好奇。我可不像罗喉那样，好的坏的都一个人憋着不说，还得费大功夫自己找真相。”

任云踪的确有很多疑惑，细想起来，那些事又太过不合时宜，这不是登道岸，她在江湖风浪最中心，每一步都会掀起惊涛骇浪，这种情况下，讨论对错正邪过于天真。

于是良久沉默，化为妥协：“您保重自己。”

初昭轻声：“我离开的时候，天都交你，麻烦你照看罗喉。”

“嗯。”任云踪道：“不过武君处，明明有玄牝母血，为何还会重伤到昏迷不醒。”

“炼化邪天御武力量必须付出的一些小代价，他不肯听我，我就只好动点小手段喽。”

任云踪听她轻描淡写，微微汗颜，所以你说的办法你自己来想，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直接强制，倒是，毫不意外的答案。

“可是您确定，那位天者会愿意援手？”

初昭肯定，笑得神秘：“当然，我与他之间，细算起来还有一场未完的约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