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心情更复杂的是断风尘。台面上拿着个箫管蹦跶的除了初昭不做他想,新仇旧恨加一起的断风尘抬掌便接,自信弃天帝传功的他在成功感受摧枯拉朽的刀气入体后成功黑脸。
这个实力,是不是比之前更强了几分?
初昭没心情考虑对方感想,她只是专心于战场。而越是杀意沸腾,她的动作越发沉稳,仅容一人通行之处反成她之助力,辗转挪移间已于众人所未察间近身攻上。
剔透碧箫在暗夜泛起碧光,宛若树木初生冒出的嫩芽,本属生机的颜色此刻却成了夺命的杀机。
断风尘初初对上便技逊一筹,一击取得上风的初昭乘势追击,抬手挽刀芒烈烈,翻袖展寒光烁烁,不世根基尽化破魔一刃,不摧山岳,不毁江海,只如微风拂面般掠木不折,过土无尘,却是凝聚全部力量于锋芒,未漏丝毫之力,成人魔惊惧、摄心夺魄一击。
致命的、必杀的一击。
断风尘面色剧变,无视体内未消的刀气欲强提功体抵抗,却依旧有排山倒海不可抵挡的恐惧在心头升起。
会死!
他会死!
如湖泉澄蓝的瞳眸满是冷漠,激荡的心情平静无波,反映在眼中便是无视与轻蔑,初昭不觉得断风尘能逃命,旁观不成只能插手帮助清理魔兵的白忘机也同样为她这盛怒后的爆发注视。
某人平常顶着坏脾气嘴毒不饶人,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屑得理直气壮还不被打死的确是有理由。
强大力量伴随的底气与相当专横自断的个性,若非心有牵挂,怕又是一番搅弄风雨的枭雄英杰。
事将尘埃落定之时,白忘机还能乱七八糟评估着情况,而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霎时一股令人胆寒的黑暗力量急冲而来,一阻初昭夺命攻势。
“小心!”
白忘机急道,心中却是对初昭应对骤然生出不安之感,她要是撤力回护从容退身不难,只是……
——她何尝是轻易放弃之人。
本能经验初昭自然明晓如何是该行之法,一转刀势或可破此困境,但,她不愿。
不愿让断风尘继续苟活,不愿让这份怨忿无处消展。
前进身形未止,箫管乍起凛光,魔气与圣气交缠混杂,长刀在她手中成形,划开死亡的弧度,划向代表终结的方向。
疯子!
哪怕早有准备,白忘机亦为初昭倔强头疼,这家伙的任性根本不是一点,是亿点!
危机之刻根本由不得多想,疾锋判决死亡一刻,白衣身影亦插入其间。初昭一刀了结怨念,而后迅速回神防御,她不是不知道背后庞然之力,她只是选择了对她更重要的一方。
为此,生死无论。
可转身之后的场景超出了她的想象,没有预料中强悍到能将她重伤的魔能,而是染血的白衣替她拦下这澎湃的一击,白衣在魔能下点染梅花如火,他靠着剑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望向她的目光依旧带笑。
初昭脑中某根弦轰然断裂。
白忘机只觉一股巨力将他拉扯着前倾,刀锋以他与初昭为中心划开,刀气肆意挥洒着绞杀生命,不远处的黑狗兄与风肆险也被吸引注意,可等他们赶到现场时,只有原地残留的尸体沉默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白忘机!”
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落在白忘机耳边不痛不痒,甚至他还能闲到对初昭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然而下一秒他就被初昭毫不留情扔到地上,牵动着肺腑吐出一滩鲜血。
“好友你考虑一下伤员心情好吗,好歹是救命恩人,你就这个态度吗?”白忘机索性直接躺在地上,颇有些耍无赖意味。
“吾需要你救吗?”初昭咬牙切齿道。
白忘机枕在地上,魔气留下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好在初昭反应很快,清场之后拖他离开,半路不忘给他塞药丹传功疗伤。白忘机本人看着挺惨,实际性命无虞,不然初昭也不会摔得这么利落。
“是、是伏龙多管闲事。”白忘机幽幽叹了一声,不知道的看来真像是被辜负的苦心人。
初昭再次体会到大脑发晕的感受。
明明是白忘机替她挡下攻击,明明是白忘机躺在尘土一身血迹,初昭本身的表现却更像是重伤一方,脸色又青又白变幻不休。
无名的怒火在心中灼烧,她浑身都积蓄着一份难解的愤怒,可这些情绪无处宣泄。
“好友在生气吗,”白忘机再次开口吸引走她的注意,断续的语气听来极为虚弱,“是吾不对,但好友可否听伏龙一语,此刻不说,以后只怕再无机会了……”
“你还没死呢,白忘机,苦肉计对我没用!”初昭从来没觉得白忘机这么讨人厌,她剧烈喘息着,白忘机对上她的视线,一时有种她会忍不住杀人的预感。
于是他笑得更欢,红与白的冲击如此显眼,可他的笑容在暗夜中如此明亮。
啊,原来你也会失态,真是的,让你再戏弄我。
虽然场景实在不对,但白忘机还是走神到了奇怪的地方,救人自然是一瞬间动念,换做别人他也会做出同样选择,但初昭如此激烈反应,不得不说出乎他的意料。
本以为是块难以啃动的骨头,是千年不化的顽石,却意外的发现,这个人比他想象中要更柔软,更细腻,轻佻孤傲的渊薮下,悄悄盛放着一朵惊艳的赤心。
“好友在生气,哎呀呀,吾还以为会感动或者与吾抱头痛哭,可是明明是吾躺在这里啊,”白忘机语气感慨,“而且真要说生气,不该是我吗,好友好端端站在这里,又什么值得恼怒的。”
“白忘机,嘴长在你身上不想要就直说。”初昭咬牙切齿道:“麦以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哦,伏龙有何目的?”白忘机悠闲道,“伏龙只是从心而为,做了身为“好友”该做的事,倒是好友,这无缘无故的愤怒,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
你在生气什么,你在愤怒什么,白衣染血的刹那,心中扫过的情绪如何能细细分明。比之于自己受伤,将他人牵连之中,才是真正让她情绪激荡的原因。
怒火掩盖下的,其实是后怕与恐慌,初昭手掌紧紧握着刀,刀身照出她阴沉的眉眼,积蓄下铺天盖地的雷云。
沉默在她与白忘机之间盘旋,这时候白忘机反而不说话,虽然更明确的指向也可以说,但他直觉再刺激下去,会发生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所以就是,慢慢来嘛,白忘机轻轻呼口气,口中血气缓缓流出,一时惊醒了初昭。
而她的眼中已没了刚才的怒意,只剩冷然的话语回荡,“你真聒噪,素还真。”
被叫破身份的白忘机言笑晏晏,“是吗,只能说是好友给了我这个直抒胸臆的机会。”
刚平息的情绪又将沸腾,初昭最后无可奈何闭眼,伸手往地上蹲下,捞起一个东西就要起身。
原本还风度翩翩的白忘机面色瞬变,“等等,好友,你在做什么!”
“感谢你的深情厚谊,带你回养生堂。”初昭平静道,手中劲力却毫不留情。
白忘机只觉得头顶传来一片痛感,头发撕扯着头皮,更可怕的是脑中原住户已经开始抗议,“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不劳费心,不劳费心!”
“不,我只是想帮助你,正如你救我一般。”白忘机话语换来的只有更加冷酷的回复,前者咽了口气,只觉得圣人之言果真无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
不就是戳破你心思而已用得着这么恼羞成怒吗!
白忘机愤愤想着,眼底却闪过笑意,原本安静的曲怀觞却是闹腾起来,在识海中叫嚷起来,“素还真,你快让她住手!我不想变成秃子!”
“好友放心,调制生发剂对我来说并不是难题。”白忘机随口安抚着意识中的躯体主人。
并没有被安慰道的曲怀觞:“……”
不是你的身体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