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里一大串工作信息,母亲的问候差点湮没其中。
「南颂,明天妹妹生日,别忘了回来吃饭哦」
「我在申城出差」
母亲还没睡,秒回。
「这么巧,你伯伯上次说的那个男孩也去申城出差了」「要不认识一下?」
赵南颂拒绝的说辞打到一半,手机屏幕那头先她一步,甩来男方的相片。
半身照,年轻男人倚在湖边的围栏上,粼粼的湖光把清俊的面庞映得粲然。
赵南颂视线倏地顿住,迟疑片刻,点开。
欧灿晨站在旁边拿行李,低头无意瞥到,“咦”了一声。
赵南颂点掉照片,抬头冲她笑:“像吧?我也吓一跳。”
欧灿晨观察着她的神色,瞧不出什么端倪,自己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好隔壁同事大姐一个劲示意她俩,前方商务舱优先下机,透过隔帘的一线缝隙,身形影影绰绰。
商务舱走空了,铠甲哥没现身。
同事大姐拍拍赵南颂的肩膀:“可能不好意思,在外面等你,别急。”
赵南颂眉心微蹙,又很快展开:“走就走了呗。”
“那怎么行?”同事大姐拔高音量,“那你的《去看日出》怎么办?”
别的同事投来异样的眼光,欧灿晨听不下去:“赵南颂什么时候说过要抢节目,传出去成什么了?”
同事大姐先委屈上了:“我这不也是关心南颂吗?”
“关心她还是害她啊?”
“我服从台里安排。”空姐拉帘,赵南颂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卑不亢,“姐,你先。”
外头也不见铠甲哥。
赵南颂隐约听到同事大姐和旁人咬耳朵:“可能人家觉得全校男生的梦也就那样……”
暗骂了句“傻x”,转眼抛到脑后。
*
“你有人来接吗,让我爸载你一程?”
拒绝了欧灿晨的好意,赵南颂与同事一行人前往下塌的酒店。
欧灿晨这趟回申都住家里,但不妨碍她占用出差住宿名额——谁脑子坏了给单位省钱啊?
赵南颂于是独享双人标间。
一个人的空间,不理智的想法野草疯长。
镜灯年久失修,灯影闪烁中,她的神经随之猝然崩断。
着魔般地,她给母亲回了个「好」过去。
*
睡下不到三小时,紧锣密鼓的工作就打响了战役。
赵南颂一天粒米未进,结束彩排,她饥肠辘辘地从舞台下来,手刚够上盒饭,助理一个箭步冲上来:“南颂,范总那有个饭局叫你去。”
范志成曾是台里红极一时的主持人,年纪大了转型幕后,目前担任极星卫视的营销部副总监,此次应邀尔度之夜的颁奖嘉宾。
他观众缘不错,但私下,又是另一幅面孔了,赵南颂刚入职就收到他的潜规则暗示,她拒绝后,便明里暗里地处处受打压。
近期台里大洗牌,范志成站错队,小道消息称他会被寻个由头明升暗贬,他急得上火,正四处攀交情。
一听就没什么好事,这会在外地天高皇帝远的,更没个底。
赵南颂说:“你跟他说我还要试礼服和妆发。”
助理为难道:“我说了,但他非要你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打车前,赵南颂去路边买了把美工刀。
城市风光在窗外后退,忽地,蓝色路牌上“学舟路”三字像颗尖锐的小刺,扎入她的瞳仁。
她凝神望去,只见霓虹绚烂间,摩天大楼像一头头巨兽,俯临着双向十二车道依然拥堵的长街。
完全不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师傅,这是学舟路?”她问司机。
司机:“是啊。”
她又问:“它那些梧桐树呢?”
“有年冬天特别冷,全冻死啦,后面路面就扩建了。”司机语带惋惜。
又看了会窗外,赵南颂慢慢靠回椅背,良久,想起自己还有个待办事项。
忙碌和风月果然难以共存,昨晚怎么都压不下去的蠢蠢欲动,经过一整天的高强度工作,已然消歇。
只是话已经放出去了,总不能反悔让母亲难做。
通过男方的好友验证,双方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她正要结束对话,对面说:「你什么时候回帝城?要是有空在申城多待两天的话,我请你吃饭」
「你吃过雪满堂吗,今晚领导请客,味道不错」
赵南颂看了眼助理给的定位,也是雪满堂。
她只字不提,说自己在申城的工作很紧,可能没时间。
结果刚踏进雪满堂的庭院,就和对方来了个迎面相逢。
真人比照片更像她和欧灿晨认识的那位故人。
就是气质大相径庭。
他温和腼腆,可那位故人,是很张狂的。
庭院对面一整排临水的包厢亮着明晃晃的灯,她面上的尴尬一览无余,好在对方没多问,简单寒暄两句,他主动说:“你先忙吧,下次有空请你吃饭。”
二人匆匆道别。
临近八点,包厢里居然还未开席,人都在休息区,落地窗前形成一个小包围圈。
人群簇拥中,年轻男人的背影个子很高,头肩比例极佳,在场无不衣冠济济,只他身上,是件粉色T恤。
有些轻佻的颜色,此刻是变相的地位象征。
不管他穿得多随意,旁人只有巴结的份。
本能比脑子更快。
赵南颂瞳孔紧缩,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全世界暗下来,变成烈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只剩下他,是清晰的。
她失神地盯着他映在玻璃里的面容,侥幸地想,也许,这只是她今天遇到的第二个很像的、更像的人而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