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幻境缓缓消融,吹起一阵带着腥气的风。
众人刚死里逃生,此刻瘫软在地。
金休逸刚安顿好众人,便急忙朝两人走来,“徐公子,归一门的通缉令管不到醉晚千山——公子请放心!”
徐右吾点点头,正欲离开,被身后之人叫住,“不知那花妖——”
“在这里。”
他接过林无霜递上来的缚妖珠,入目是血色的殷红,烫得指尖发凉。
“金公子,听闻醉晚千山足迹遍布天下,凡有水井处,必有丹衣子弟,往来讯息尽熟于心。”
金休逸当即应下,“不才,鄙门派确实知道一些小道消息。”
“想必金姑娘已经把我的话传到了,不知调查结果如何?”
他要知道月桥的身世——魔气不入六道,世间没有一种道法可以了无痕迹地化解这经年历久,藏污纳垢的魔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要消除魔气要便要先化解月桥成魔的怨念。
金休逸打了个手势,不出片刻,忽然一道金光受感召而来。
他手掌一翻,那一道金光汇于他的掌心,眉头不经意地皱起,“月桥是琼楼夜宴的清倌人,七年前因为得罪贵人被赶出花楼,不久后便投水而死。”
果然是琼楼夜宴,徐右吾道,“那个贵人是谁?”
见对方态度暧昧,徐右吾内心了然,醉晚千山与华亭郎氏是故交,想必涉及的贵人身份不可直言。
金休逸目光微顿,忽然行了个重礼,“敢请二位将花妖交给华亭处置,在下一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了月桥姑娘——”
“缚妖珠只能锁住六个时辰,时间一到,自爆的花妖几乎要掀翻半个华亭城——”
徐右吾摇了摇头,“事出紧急先走一步。”
“等等——”
金休逸目光复杂地喊住两人,“公子想要化除花妖魔气,想必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徐右吾有些惊讶,没想到金休逸为了此事金竟撂下了整个仙门不管,光凭那一点花妖赏金恐怕不够。
片刻又回过神来,想起金休逸好像与少城主有婚约在身,“你莫非是为了少城主——”
只见金休逸往前的身影一顿,许久才小声道,“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
林无霜瞟了他一眼,“啧,我也知道——”
金休逸盯着两双恍然大悟的眼睛,只能勉强解释道,“此事事关华亭城安危,东南主郎氏声誉的声誉——我不能坐视不管。”
两人并未多言,但那带笑的神色莫名让金休逸的腰杆弯了下去。
三人离开人群,来到无人之处。
林无霜咬破中指,滑动手中的珠子,一滴血瞬间融入了缚妖珠,珠子上骤然显示出浓黑的光芒。
以血为媒,沟通阴阳。
徐右吾率先开口,“姑娘满身怨气,凡人之魄如何承受得住,况且魔障缠身,难入轮回。”
月桥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问道,“郞玉衡真的还活着?”
还是同样的问题,徐右吾凝眸,一旁的金休逸犹豫再三道,“自然活着——”
月桥并未回答,珠子内沉默异常,他却从沉默之中看出了一丝动摇,问道,“你如何确定郎玉衡已死?”
那边静默许久,忽然道,“在清水镇,我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这个词很模糊,她如何凭感觉便如此坚持郎玉衡已死——
在金休逸皱起的眉头中,徐右吾忽然问道,“什么时候?”
月桥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会儿才道,“七年前——”
金休逸仍是认为这是谣传,辩驳道,“七年前郎公子早已出海游历了——”
“金公子——”
徐右吾并未多言,神色却很明显,证实一下。
见对方仍不死心,金休逸便又调出了华亭的《地方志》,但关于清水镇的记载却一片空白。
他往前翻了几页,才看到一则简短的记载。
“突发洪水,全镇被淹,无人生还。(丙辰年)”
看时间,刚好是七年之前——
众人脸色一片犹疑,太巧了——
“去看看——”
三人离开华亭城,此时夜色下降,乌雀低鸣。
七年的时间,清水镇早已被夷为平地,淹没在了荒草之中。
走了一刻钟,果然看到了一个斑驳的石碑,依稀能看出“清水”两个字。
入目便是一片破败的荒原,只能从地面上破碎的瓦片看出村落曾经的模样。
周边寸草不生,林无霜蹲下身,撵起一撮泥土,泥土板结干燥,这里不仅破败荒凉,还有着若有若无的腥味。
“这块土地还有瘴气的残留——”
只有恶咒才会留下瘴气,三人神色变幻——
即使知道这里不是普通的洪灾,但若想知道七年前此地的究竟发生了什么,需要找到当年的当事人,可七年已过,早已物是人非。
金休逸眉头微皱,“即使我能找出当时幸存者的名单,但也不知如今去往何方,是否在世。”
林无霜随口道,“找不到生人来问,那就问问死人——可能有点麻烦。”
“溯源之术。”
徐右吾也反应过来,“溯源之术”在他手中只是一个探查生死的工具,可真正的精通之人,能从死者的嘴巴里撬出死前的记忆。
那现在只需要找一个受害人的生辰八字——
“金公子,你怎么看?”
金休逸揉了揉太阳穴,许久才道,“同门师弟的家便在此处,当时年纪尚小的弟弟仍在家中——好像叫吴迪,生辰刚好是中秋节,十岁应该是丙午年出生的……”
话音刚落,眼前倏忽浮起一道水雾。
七年前,清水镇。
“吴迪,你行不行——”
“等你捉到鱼,仙人们早已把黑熊妖给除了——”
“更何况,这山沟里的鱼腥得很,仙门山珍海味吃惯了,别拿去现眼了——”
周围涌现出一破布伶仃的少年,其中一个垂髫小儿,朝吴迪扮了个鬼脸,见对方没理他,朝水里扔了一块石头,把好不容易要进网的鱼立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