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兰吟在外面买了点饺子提回去,上到二楼的时候碰到一个从楼上下来的男人,很高大的身影,他一个人就几乎占满了楼梯,穿着黑色衣服,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往下走,聂兰吟让出楼梯让对方先行通过,视线里只看见男人线条硬朗的下巴和厚实的嘴唇在面前一闪而过。
他没有过多在意,到自己门前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楼下大门门禁响起滴滴两声,是刚刚那个男人出去了。
聂兰吟进了门,在那张玻璃桌上慢吞吞的吃完饺子,然后照例拿出电脑看邮件,回邮件,做数据表,写报告,做完这些他靠在椅子上一时没有动弹,恼人的口水歌从隔壁音响传来,聂兰吟闭上眼睛,长久的,吐出一口气。
现在九点半,时间还早。
账户里准时划走了六千多,大概是因为知道他这几天是还房贷的时间,家里难得没有发消息过来打扰他。
他的裤子早就变得黏腻。
聂兰吟双目无神的从柜子里取出那东西,想用粗暴的方式来止住脑子里不断发散的思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累得睡过去了,这一次他又忘了取出来。
“阿吟的身体......好温暖,呜呜,好想一直留在...里面.......”
深夜三点多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醒来,那东西已经没有电了,还带着温度。
聂兰吟把它扔到床尾,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只是这次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他和赵彦修同居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两个刚毕业。
赵彦修是个十分合格的伴侣,沉稳可靠,温柔体贴,学业出色,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厂,又在外面租房,几乎包揽了聂兰吟生活里的方方面面,满心满眼都是他。
赵彦修是所有外人眼里的完美情人,家世,能力,外貌,性格,完美到很多人都认为以聂兰吟的条件根本配不上他。
聂兰吟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上大学时因为家庭和自身生理缺陷的原因,他的性格极度自卑孤僻,这也就导致了上学的时候几乎被同学孤立,没什么人愿意和他说话,教室和宿舍到处看见他时他都是孤身一人。
唯一愿意主动和他接触并鼓励他的人,只有赵彦修,但是聂兰吟决定答应和他在一起,主要还是因为一个无人知晓的原因。
赵彦修有先天性i勃i起i功能障碍,他无法进入他的身体。
当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从外形上看,没有人会认为聂兰吟是1,所以出于某种让步和补偿的心理,聂兰吟可以接受他在被允许的程度上玩i弄自己的身体,只要不是男人的那个玩意儿,他大多都可以忍耐。
赵彦修很爱他,他能感觉的出来,他的伴侣所有的方方面面都很好,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就是赵彦修展露出来的控制欲。
他的控制欲有些太强了,聂兰吟每天在做什么,去了哪里,和什么人说过话,都要同他报备。
起初聂兰吟只觉得这是对方爱自己的表现,可是后面时间一久,那些潜藏起来的矛盾就很容易被激发出来,所以到了后面他们渐渐的就会出现一些小小的争吵。
对聂兰吟来说这其实并不要紧,赵彦修管他确实管得太过了,他只是借由这些机会来喘一口气,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争吵对于赵彦修来说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最激烈的那场矛盾爆发于一个下午,那天他忘了自己是几点回到家的,只是进门后发现赵彦修在厨房里忙活,然后端上来一碗甘美浓郁的甜汤。
赵彦修笑吟吟的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把一碗汤喝下肚,直到晚上睡觉前才告诉他,他在那碗汤里掺了自己的肉,说完把袖子捋起来,露出手臂上的伤口给他看。
“阿吟吃掉了我的肉,身体里也有我的一部分了,好幸福。”他这样说。
聂兰吟没想到他会干出这样的事,翻身伏在床边抠喉咙,想把那碗汤给吐出来。
但是已经过了太久,估计那碗汤已经在他的胃里消化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他什么都没能吐出来,聂兰吟的心态崩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平日里看到的体贴爱人或许只是赵彦修本性里的冰山一角。
所以那天他把赵彦修从床上拽起来推出门外,不顾对方的道歉和哀求锁上了门。然后抖着手拿出手机给门外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分手吧。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和道歉在他的不回应之下慢慢安静下来。
从他发出那条消息之后,赵彦修再也没有回过消息。
聂兰吟被闹钟吵醒时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他爬起来,拿起手机开始翻聊天记录,一路往下翻,一直翻到赵彦修的微信,点开聊天框,五年前他发给赵彦修的那条分手消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屏幕,把输入法给砸了出来。
聂兰吟有些慌张的把屏幕上的水擦掉,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的一滴一滴落在床上被子上。
赵彦修再也不会回他的消息了。
那天他把他的爱人锁在门外,不顾那从急促到微弱的敲门声,最后过了几乎半个夜晚,他整理好了情绪冷静下来,准备找赵彦修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不在门外。
赵彦修蜷缩在楼梯间里,等他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都已经硬了。
急性哮喘发作,他一直在敲门求助,发不出声音,期望爱人能够因为心软而开门然后发现他的困境。
可是聂兰吟没有。
赵彦修身上没有带手机,最后的时间里他似乎试图顺着楼梯间爬去楼下求助,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的病症发作得太急了。
聂兰吟找到他的尸体时,赵彦修的嘴唇憋成了紫色,脸色发青,僵硬的蜷缩在角落,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皮肤上全是求生挣扎出来的抓痕。
他死的时候该有多痛苦。
赵彦修的父母知道消息后将近崩溃,他的母亲当场昏迷,父亲脸色铁青,险些被气出心脏病来,发出绝望又无力的谴责:“你明明知道彦修有严重的哮喘病,为什么要把他锁在门外,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关在外面?!!!”
聂兰吟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就那么几句对不起有什么用?
最后赵彦修的葬礼他们没有让他参加,聂兰吟在葬礼外面徘徊了一整天,哭着求了很久,最后只求来一个耳光。那个耳光带着恨意,实在是太用力了,直接将聂兰吟扇倒在地。
这位丧子的母亲短短三天已经憔悴得不像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你是害死彦修的元凶,你怎么能有脸出现在这里?
那之后那对夫妻就搬去了国外,彻底和这边断开了联系。
恼人的闹钟再次响起来,聂兰吟把头埋在膝盖里很久,最终还是爬起来洗漱出门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