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心中忐忑,心思总是忍不住往前院飘去。
裴沅空手登门,身边仅带了麦冬一人。
“岳丈大人。”
桑骏不想理会,但念在自己已是白身,只好应承,笑道:“王爷,快快有请。”
“岳丈客气。”
桑榆和他在一起时,桑骏都没听过裴沅叫他一声“岳丈”,现在人“死”了,他开始了。
“前几日听闻朝廷派来处理涝灾事宜,没想到竟是王爷。”下人奉上清茶,桑骏与裴沅相对而坐。
“这两年过去,您二老过得如何?”裴沅突然开口说。
桑骏一板一眼回道:“马马虎虎,人不过几十载,我们现已半截身子入土,就这般苟活,还能如何,比不上王爷千秋正盛。”
裴沅暗中观察桑骏神态,浅笑道:“岳丈再如何,好歹还有岳母照料,不像我孑然一身,终究是孤家寡人……曾经,是我对不住桑榆,叫她枉送性命。”
他花了两年时间,将曾经在背后嚼舌根妇人背后的夫家通通扳倒,现下向皇帝自愿请命来到扬州,为的就是亲自来这儿寻迹。
可这话放在桑骏耳朵里,竟不是一般滋味。
桑榆是他掌中宝,皇家威胁是真,可逼她出走,现在整日以面纱示人的真凶,不就是眼前之人吗?
眼下说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又是作何。
管他这两年是否另找他人,自作自受罢了。
桑骏笑笑,并未说话。
裴沅主动挑起话题,“听闻岳母身子不好,在外地请了一个女医来,不知医术如何?”
“王爷可有不适?”
“并非不适,只是想请她帮忙,帮忙看看在外患了疫病的村民。”裴沅的语气不容拒绝,“我想既然能是岳丈花了大价钱请来的,那便是对岐黄之术颇有建树,还希望岳丈卖我这个面子。”
桑骏正色,开始猜测裴沅的路数。
“既然王爷开口,我自是不会拒绝,可是白大夫近来身体不佳,听闻犯了风寒,现在正闭门休养,怕是不能出面诊断,听说城中的妙仁堂为此次灾疫义诊,王爷为何不找妙仁堂的高手?”
裴沅:“正是妙仁堂的大夫诊法一致,我才想听听其他大夫不同的看法。”
“病况千人千面,王爷不敢急于一时,疫病总会过去的。”桑骏自然将话题扯开。
皆是混迹官场的老狐狸,裴沅清楚自己在桑骏身上讨不到好处,随便说了一两件事,便离开了。
刚踏出桑府府门,麦冬便跟了上来。
“可查看清楚了?”
“两处后院,一座是供桑尚书和桑夫人居住,另一处是王妃生前的住宅,现在住着旁人,听说是桑府为桑夫人请来的大夫,姓白名薇。”
主仆二人前后上马,麦冬继续说:“那白薇,就是那日与张家公子一同离去的大夫。”
裴沅看向他,狐疑道:“可还其它消息?”
麦冬摇头:“桑府下人口径统一,挑不出错来。”
“口径越是相同,便越是有问题。”裴沅调转马头,夹紧马腹,前往知州府衙。
裴沅前后驻足不过半个时辰,听到离开的消息后,桑榆顿时安下心来。
“可是说了什么?”
“王爷想听说你是从外地请来的名医,便想找你去灾区救治疫病,被老爷挡回去了。”阿岫说。
阿岫看桑骏呆滞的神情,又没来由地补了一句:“王爷说,他至今孤身一人。”
他竟没找李玉柔?
桑榆坐在榻上,看着房中冰鉴,思绪不禁开始作乱。
她这两年跟着杨瑜学医问诊,医术更胜一筹,就连林放也夸她的本事,去年夏天,她伴着杨瑜甚至去了儋州,所见场景是此生难得,更是她在京城无法想象的。
想起那晚张惟言问她的话,若她和裴沅注定没结果,为何不为自己再挑一处枝头。
夜色降临,商议了一夜重修堤坝的官员四散,裴沅顶着疲惫回到自己房间,见到范成迈步而来,迅速打起了精神。
“王爷,查探清楚了,那白薇是桑家从京城请来的大夫,听由她看过病的人说,操着京城口音,不论冬夏,整日以面纱示人,连带她身边的丫鬟也是,听说在回扬州的路上遭遇了土匪抢劫,伤了容貌。”
裴沅眼皮一跳,“她何日在扬州出现的?”
“就在王府遭遇大火的那段时间前后。”
话音落下,如同一锤定音,胸口狠狠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