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祖母叫我接你回扬州,听说明日朝廷派来的官员就会到,估计这里的村民会迁入城中,粮食救治估计都不会缺,你就随我回去吧。”
张惟言或多或少在崔家听说过一些风声,知道桑榆是躲着官府行事,尤其是京城来的。
可他所知不多,只知她曾嫁与京城高官,不知究竟为谁。
两年前,桑家丧事办得蹊跷,城中只知突遭横祸而亡,却无人知晓细节。桑府和崔府讳莫如深,张惟言坚信崔家老太太也并未完全据实相告。
张惟言看中她的品貌言行,既然两年过去相安无事,那以后她只能顶着“白薇”行事,又如何。
他不在乎再婚,更不在乎她的从前。
无人珍惜,自有人珍惜。
桑榆摇头:“你又是不知道朝廷,嘴上说是明日,说不定后日才能到,他们的话做不了真。”
张惟言不语,静静地看着她,见她又说:“这里艰苦,你怕是住不习惯,我得再过两日,将这里全部的病人安置好,我才回去。”
“那我便等你两日又如何?这里人人都能住,你凭什么肯定我不行。”
桑榆出于礼貌,继续问:“那你今晚不走?”
“当然不走,打算借你床铺一睡。”
他说得认真,神情瞧不出一丝玩笑。
桑榆慌了神,“不是,你……”
张惟言不忍逗她,急忙解释道:“放心,我睡马车。”
临睡前,桑榆在自己帐前找了一把点燃的艾草,送给张惟言驱蚊虫。
翌日,张惟言这个贵公子穿着锦衣绸缎在灾区之间帮忙,虽说瞧着细皮嫩肉些,但干起活来一点也不马虎。
跟在林放身后,实实在在做了好事。
卉县河堤坍塌,大雨已过,当务之急便是重新修建堤坝。
才过寅时,晨起露水还未消,洋洋洒洒一队人便踏进城门。卉县遭受重创,城内死气沉沉,加上兵马压城,更显压抑。
得知消息的知县迅速穿戴好官服,赶在城门口守候。
原定好晌午才到,没想到竟提前了几个时辰。
“下官见过王爷,侍郎。”
马上人一身玄色骑装,五官凌厉不怒自威,知县低着头,只能看到黑色皂靴,直到额间汗水流过鬓角传来痒意,才听见一旁的侍郎发话。
“速速领我们前往灾区,细节在马上禀报。”
知县纳罕,见到二人与以往京官到访不同,更是精神抖擞,方才晨起的困顿一扫而空,立马命人找来马屁,小心在旁侍候,将情况一五一十讲述清楚。
“堤坝坍塌,淹没的村子受灾程度各有深浅,目前最为严重的地带因为物资人员紧缺,所以只能暂时在山上安营扎寨,好在疫病传染较少,扬州城内有义诊大夫救助,尚在可控之内。”
黑衣男子沉声道:“堤坝可再有塌陷?”
“没有了,最近一次仍是奏章所报。”知县答。
身旁二位又不言语,知县忍不住开始在暗中打量。
随行兵马留在城内修整,只带有小队人马前往堤坝。
洪峰已过,可重修艰难,怕得就是又遇雨水。
“王侍郎,你可有注意?”
王勉瞧着面前的年轻王爷,早已从十几日的赶路中重新了解,知他奉公廉洁,自是心生敬佩。
“下官观其地势,首当择取水流平缓、根基稳固之处,以质地紧密,耐水冲刷之巨石奠基,余下细节,下官还得遣得力工匠,仔细勘察土壤质地、河渠走向,才敢确定。”
“既然如此,侍郎便回去准备吧,尽早商量出适宜对策,以防再出变故。”
王勉调转马头离去,仅剩一人的知县愈加惶恐,仿佛将脑袋系在了裤腰带上般,仿佛会在裴沅手中随时丧命。
“受灾的村子在哪儿,带本王去看。”
“就在附近,村子都是相连着的,前后不过二十里。”知县边说,边驾马在前带路。
因骑术不佳,总是慢吞吞的,叫裴沅一顿好脸相看。
知县愈发觉着后背发瘆,心中猜测是自己礼数不周,冒犯了这位王爷,只好一味地回头卖笑。
“王爷,这儿就是了。”
裴沅放眼望去,见到零星大夫在人群中穿插行走,旁有药棚粥棚,简易却又不乏俱全。
余光无意注意到背影,其中一个锦衣男子颇为扎眼,裴沅不禁问道:“这里都是义诊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