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太美好?还是现实太痛苦?她也分不清。
她唯一分的清的,是她讨厌这个患得患失的自己。
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既然一切尚未明朗,不如埋头于确定的当下。
她做了一个决定,她不要继续等下去。宫泽尘,这个突然闯进她的世界的少年,还没有资格让她思绪纷乱,更不配让她等。
郎中已经为萧媛诊断过,是过度惊吓导致的旧症复发,这种病根不明的心病是无法对症下药的,只能开一些安神的汤药,静养一段日子,再让她参与一些新鲜的事务,以新的记忆取代受到惊吓的痛苦回忆,就能恢复得大差不差。
“静影,照顾好小姐,切记千万不要让小姐走出大门,待过年后我回府再行安排。”她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大人你这就要走了吗,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我自有分寸,你只需照做就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坐下,执笔推砚,写下一封短信。
“若是三公子这几日来萧府,不必让他进来坐,代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静影接下,“大人,这样对三公子是不是太冷漠了?”
萧荣转过身,眼神飘忽。
少年临行前的目光是炽热的,她这样冷漠,无法坦坦荡荡地说自己问心无愧。
可若不对他冷漠,将来委屈的就是自己。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对他?世事难两全,我没有那么多功夫去照顾他的感受。”
她话中掺着几分恼意,静影许久没有见她这般不耐烦,便知她对三公子还是在意的。
“是。”她只好先退下。
若非重要行程,萧荣离府是不会告知下人们的,哪怕是静影和沉璧这样的管家和贴身侍婢也不会单独同知。但下人们都知道,萧大人早出晚归是巡城,连夜不归,那便是进宫了。
萧荣走的第二日,宫泽尘便喜出望外地来到萧府,为了避免被宫家的人发现,他还特意选在夜深人静之时出来。
果不其然,吃了闭门羹。
静影将萧荣的信交给他。
“展信如晤。
自与君相识,倏忽两月有余。此乃吾生平至幸之事,然细思之,实有“彩云易散琉璃脆”之叹。缘法之事,非人力可强求,诚如古人云“缘至则聚,缘尽则散”。
窃观君我二人,前路殊途,终难同归。吾不愿外人改吾之前程;亦恐因一时之念,累及他人终身。闻君有拒婚之念,私心窃以为未妥。婚姻大事,关乎两家之谊,更系闺阁女子终身名节。若因吾之故,致令无辜受谤,宫门蒙羞,此心何安?
然吾亦知,人生在世,当有追求良缘之志。唯愿君三思而行,勿以吾为念。天涯路远,各安天命,方为上策。
临书惘然,不知所云。”
宫泽尘读卒,泪眼婆娑。
尽管他知道,萧荣的内心一定不是字里行间表现得那般冷漠,但冰冷决绝的字句无视理性的思考判断,死死牵制住他的情感。
“三公子,你还好吗?”眼瞅着宫泽尘从刚到门口时的期许满怀一点一点变成此刻的失魂落魄,静影便大概知道那封信写了什么内容。
美人失落,任谁见了能不怜惜。
他以假笑扮从容:“没事的,有劳静影姑娘出来送信。”
宫泽尘后退几步,仔细看了看萧府的大门,还有不高不矮的院墙。光线晦暗,他其实并未看清。
不多时,他拜别道:“宫某,告辞。”
静影很想留他下来吃杯茶,但府里的活还不少,等下还要给萧媛喂药,便任他离开了。
宫泽尘高估了自己在萧荣心中的份量,尽管他早就猜到,萧荣就是容意公主江宛。
想到这里,他就没那么难过了。
“谁说有缘无分?分明是天定的良缘!”
所以太上皇寿辰那天,他要扳回一局。
沉思间,他忽然瞥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向大门方向。
心中一凛,好奇心顿起,于是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尾随其后。借月光一看,惊觉此人竟是李叔。
只见他行至一尊石像后,身形隐没,行迹可疑。
宫泽尘不敢轻举妄动,便藏身暗处,凝神观望。
不多时,李叔自石像后转出,步履匆匆,渐行渐远。
见他走远,宫泽尘方敢近前,绕至石像后一探究竟。
谁知这一看,竟令他心头大震,石像后赫然躺着兰琢的尸身。
兰琢仰面倒地,双目圆睁,眸中犹带惊恐之色,似是在临死前见到了极可怖的景象。颈间掌痕触目惊心,大概是生前被人扭断,皮肉翻卷,筋骨断裂,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眼球突出,布满血丝,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曲,仿佛在最后一刻仍试图抓住什么。
宫泽尘见此惨状,吓得双腿发软,倚靠在石像旁,胃里一阵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