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夜阳他们租下了客栈门店后头的一个四方小院,学生分别住在东西厢房,正屋除了是夜阳的住所,还是他们日常聚集开会的地方。
有余把申屠送到后,便挨着申屠一起坐下了。一来,他希望能帮上些什么,二来,他也有问题需要夜阳解答。
申屠客气而礼貌地说明了来意,夜阳也没有为难他,直接答道:“你说的零力,的确不是我们战斗的残留。这些零力出现得古怪,消失得更古怪。”
“消失?”
一名头发用红绳扎了个揪的壮年侠岚坐在夜阳的左侧,转脸向夜阳对面坐着的申屠道:“是的。最初,我们刚发现零力时,想要用元炁祛除,但没等到我们动手,这些零力便自行逐渐消失了。”
夜阳右侧板凳上,一名齐刘海、扎着冲天发辫的女孩道:“可是,再过了一段时间,那些零力就又出现了,反反复复,断断续续,时间和地点都毫无规律,也探知不到零力的来源和消失的方向,感觉就像……就像整个桃源镇都被零力的雾笼罩着一样。”
与她坐在一起、发型相似,但年纪稍长的女生接过话题,声音沉稳地开口:“大家都知道,普通的雾气,会随着日头升高而逐渐消散,在夜间至凌晨又再次出现。但零力消失、去而复返的原因,可就没这么清楚了。”
申屠不由问道:“可是这些情况,为什么都没有上报玖宫岭呢?”
昨夜在巷子口的那位两仪侠岚,此刻摘了背后的笠帽,坐在壮年侠岚的下首,闻言冷笑道:“我们可不是那种有点风吹草动,就向玖宫岭打小报告、请求增援的人。”
申屠虽然不知道他和云谣之间的过节,但很难听不出来他话里的嘲讽和挤兑。他自然而然想到了鸾天殿那俩出了名的刺头,免不了在心里又把云谣暗骂了一通,面上却只能绷着脸继续问道:“那么,对这些零力,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
夜阳抬手道:“你是金属性侠岚,尽可能地收集和总结零力出现和消失的规律就好。我们先前之所以置之不理,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夜阳说着,将视线移向申屠左侧、同一条板凳上的有余。
申屠以为夜阳是对自己有所保留,可他今日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地同步情报,于是他追问道:“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们,您说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有余却猜到夜阳侧目的原因,开口问道:“夜阳老师,半月前,您让我尽可能地把全镇人都请去‘阳春三月’,也和这件事有关,对吗?”
有余记得,当时在桃源山中,夜阳是这么说的:“把你叫出来,是因为你家附近,受空暮支使来帮忙的家仆实在是太多了。我长话短说,在你乔迁新居的时候,能不能想办法,把桃源镇所有人都请去赴宴?”
有余微忖:“这应该可以。可这是为什么?”
夜阳没有回答:“原因我现在不方便说,你只要照做就是了。之后,我会给你解释的。”
——客栈小院内,面对有余的问题,夜阳沉吟后郑重点头:“是的。当时,我让你把所有人都请过去,那是一个幌子。我真正的意图,或者说,我想要让你请去的人,其实是空暮,还有那座别院里的所有人。”
有余惊问:“这又是为什么?难道——”
难道云丹他们的猜测没有错,难道他的亲家真的有什么问题?
夜阳闪身在有余左后方,按住他的肩头:“别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
上元那日,桃源山中的两场战斗,让本该戍守桃源镇的鸾天殿元气大伤,士气低落。但,任务仍然刻不容缓。
尤其是,在桃源镇附近的敌人不是普通的重零,而是七魄之逝炎,那么,玖宫岭就必须要派出至少一位镇殿使才行。
所以,虽然夜阳刚带队回到玖宫岭换防,却不得不立即再度出发。
在出发前,破阵统领亲自交代了鸾天殿两场战斗的情况,反复叮嘱他万事小心,所以,他们一路走来,都是精神紧绷的状态。即便是居住在空暮的宅院,他们也每夜都会派两名侠岚一同值夜。
但那并非是对空暮不信任,而是,因为鸾天殿的战况太过惨烈,他们不得不小心提防。
然而所有的提防,在只有零星出现的重零面前,显得极为小题大做。
可就在他们精神疲惫的时候,逝炎的零力便会遥遥地一闪而过,不进攻,不惹事,好像只为了提醒他们它的存在一样,等他们追踪而去,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得难听些,整整半年,我们像循着灯油气味的老鼠一样被逝炎耍得团团转。你一定很难想象,那段不得不时刻紧绷着、一旦稍稍放松了神经便又被零滋扰得警戒起来的日子,我们究竟是怎么过的。”
夜阳按着有余肩头的手掌微微一沉,有余便更觉得自己前些时候,只是忙着照顾自己的小家,完全帮不上阳天殿就算了,竟然对零力的出现和消失都没有感知和反应,着实有愧于侠岚之名。
申屠放在桌上的手掌微微收紧,听夜阳继续说:“当然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诉苦和抱怨。作为侠岚,那本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战斗——精神上的战斗。我们只是想不明白,逝炎为什么兜着圈子折磨,而不是像对待他们那样,和我们来一场实力上的较量。”
夜阳注意到了申屠握紧后难掩颤抖的拳头,那是愤怒和怨恨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