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谏。”
云谏闻言抬头看了看扶疏,“嗯?”
“不要得寸进尺。”
云谏低声咕哝道:“知道了知道了。”然后总算是老老实实地将方才的经历复述了一遍。
说罢,云谏抬头问他:“怎么样,风隐鹤就是庄主,意不意外?”
“确实有点,不过……难怪你方才知道他姓滕,原来背后是有人指点。”扶疏道。
“这是自然,但我还是没明白,这滕师傅等了一个下午,结果见我回来后就离开了,他图什么呀,他下午有说什么吗?”
“没。”
“嗯?我听璃茉说,先前那些弟子也盘问过你了,你就没能从他们口中套出什么话?”
“你觉得我会回答他们?”
云谏无声地笑笑,“也是,那好吧,她等璃茉过来问问他就好了。”
扶疏对这句话也毫不意外,就那样安静地等着。
云谏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窗外,轻声问:“我想起件事,风隐鹤说他感觉到那个怨魂想要去江夜十三坞,那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问完扶疏便是一阵沉默。
“怎么了?”云谏奇怪道。
“没什么,只是我感觉到的比他多些,我看到了那怨魂的记忆,知晓了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谁的过去?”
“那个怨魂的主人。”
昨日扶疏感觉到怨魂在他周围后,便在地上坐下了,随即将周身的灵力渐渐收拢。
结果比他想象中的顺利些,在坐了没多久后,那怨魂果然钻进了他的身体。
其实之前他还不是很确定,因为他担心怨魂会先找上云谏,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怨魂在他身体中乱窜,他身体里的灵气也被搅的一团乱,在混乱中,怨魂想要掌握他的意识,而他也看到了怨魂中残留的记忆。
一段记忆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但那段记忆中有云谏。
怨魂记忆中的云谏披着一头白发,他平静地坐在石桌前,对着对面的人说:“温庄主,停手吧,回头是岸。”
扶疏见此便意识到,这个怨魂是竹隐庄前庄主温贺平的。
温贺平轻轻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你杀了莫山主那么多人看着呢,这话该我说,你这魔头,回头是岸。”
云谏听后很明显有些不耐烦,扶疏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云谏从未露出过这般厌恶的神色,在他眼中,当下状况无论怎么糟糕,云谏哪怕是不满,也该是笑着的。
“确实,我杀了莫山主,那多杀一个你也不算什么大事,我给你十五日时间,十五日后,若你依旧没停手,我便来取你性命。”云谏的话音中没什么情绪。
“哦?你这是在威胁我?”
云谏起身撑开了折扇,朝温贺平笑了笑,“温庄主误会了,我这是先礼后兵。”
“我走了,不必送。”
没走几步,温贺平看着他的背影开了口:“云谏,你以为仅凭你一人便能杀了我吗?”
再后面的几句话,与云谏曾经梦中的那几句相同。
然而怨魂的记忆并未到此结束,在那几句话后,温贺平朝云谏的背影道:“可惜了,我听说你喜欢喝茶,还特地为你沏了今年的羡春烟,如今看来是多余了。”
“集四海之珍奇,以贺太平。这是竹隐庄繁华的开始,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你的名字吗?至于这茶……你的茶很脏,我不乐意喝,而你……不配喝。”
这话说罢,云谏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记忆中周围有桃花盛放,应当是春季。
在云谏离开后,温贺平依旧坐在那石桌前,喃喃低语道:“云谏,这不知从哪里来的混小子,还真是自大。”
直至那茶完全凉了下去,他才缓缓起身,然后踱步至他的书房。
“庄主,是要写些什么吗?”屋内的弟子问他。
他看了那小弟子片刻,随即道:“前些日子雷坞主给我写了信,我思来想去,该给他回一封信了。”
他写完信后,将信交给了那弟子,“将这封信送到雷坞主的手中,然后告知几位师父,从弟子中选出一些修为深厚的,过几日随我一同去江夜十三坞共除妖邪。”
那弟子听完很是欣喜,“庄主是说云谏吗?不瞒您说,听闻他在黎苍山的所作所为后,我们就这么想了,莫山主为人端正,最后的死相却那么凄惨,上天实在不公。”
温贺平点点头,“这可能是一场苦战,你们要是去的话可得想好了。”
那弟子颇为不在意,“再艰难又如何,只要能除其害,还给世道一个公正,就算死又何妨。”
温贺平颇为满意地看着那弟子,“你们能这样想,我便也满意了,替我写两封信,分别送至痴音谷和北域,要他们也派人到江夜十三坞,各大门派携手除其害。”
“不送到黎苍山吗?”
温贺平教导道:“黎苍山刚刚失去山主,此时正乱着,若现在去叫他们,岂非雪上加霜。”
那弟子恍然大悟,“还是庄主你考虑的周全。”
没过几日,温贺平便带着数百名弟子前往了江夜十三坞。
在临走前,温贺平看着竹隐庄的牌坊,似乎有些流连,可他最后还是毅然离开了。
几日星夜兼程,他们很快到了江夜十三坞,然而在到达后,那记忆便被无边的怨恨淹没了,扶疏没能看到后面发生了什么,可他是还是记下了温贺平达到江夜十三坞的那一刻。
因为他也存在于温贺平的记忆中。
在温贺平的记忆中,自己身穿青衣,手中持剑,只是没了腰上的那块玉佩。
那时扶疏站在温贺平所乘的马车外,冷冷地朝温贺平看去。
或许温贺平习惯了别人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所以这个对自己冷着脸的扶疏反而被他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