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题啊汪老师！！！！！”，柯逸的喉咙灌满了浊气般低声嘶吼了起来，“这个话题很敏感吗？不能讲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汪老师！！！如果普天之下的老师都像你这样畏畏缩缩的，不敢去改变现状，那我们学生该怎么办呢？汪老师，野鸡学院，野鸡，那你也不过就是个野鸡老师！！！你没资格跟我讲话！”。

柯逸又快速将矛头对准了言笑，道：“言笑，你还眼巴巴地想去考安州美院呢，对吧？我听你到处跟人吹你很有天分，之所以考到A大美院只不过是因为家里很穷拿不出高昂的学费去上安州的画室。怎么，别人没揭穿你的面具你就真以为自己很牛逼了是吧？你联考考了几分？你校考又考了几分？我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我不说就是给你个脸而已！要不要听听我考了多少分啊？”

言笑冷笑道：“你考了几分最后清美央美安美不也照样上不了，九大也毛都沾不上。还有，到处吹牛逼、听墙角的人是你吧？我和同学们只是很简单很正常的对话，在你的眼中就这么不堪啊？画画画傻了吧？笑死，自己不堪到连个人卫生都不搞？怎么，你是打算在宿舍发霉重开是吧？”

柯逸泪已经甩飞了出来，咯咯咯笑得荒唐，字正腔圆立马道：“我自己在学校外面租房，自己一个人住的！”

言笑更是嘲讽道：“看来有钱的是你啊。你应该上得起安州的画室吧？怎么也没见你考上安州美院啊？”

那个打扮靓丽的女生章婷直接将笔尖猛地戳进了画纸里，高声喝道：“没完没了了是吧？吵个几把吵。不想上野鸡大学的，就退学滚啊，不想继续待在画室里的，就把东西收拾好，滚啊！说个几把说，就只会逼-逼赖赖，吵他麻痹的吵你吗。”

柯逸咬着嘴唇，梗着脖子回身坐了下来，道：“君子不与小人论短长。”

言笑道：“无语。”

汪润立在画架边上，他的脑海中翻滚着三句话。A大美院是野鸡美院吗？学生是垃圾学生吗？他是野鸡老师吗？不知道，不清楚，无所谓。

千人千面，汪润没办法也没那个能力为任何人和物担保，他也没力气去掰扯一堆道理折服别人，他只能为自己担保，做好职责所在的事，有口饭吃，有能力脱离那个罪孽深重如同枷锁一般的家庭，托身于一个相对自由的地方，这地方是他自己努力考上的，就算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野鸡，那也无所谓，他真的无所谓。

正如他的父亲汪明一而再再而三地贬损他那样，在一所汪明看不上的大学里，算是野鸡，拿着七八千的工资的工作，这简直是个纯纯的废物，一只纯纯的野鸡；但只要汪润愿意，汪明有各种方法直接让汪润高升，年薪百万只是保底。前提是，汪润能够永远忍受汪明的羞辱和鞭笞，充当父亲最完美的发泄桶。

他从来都嘴笨和妄想逃避，他错漏百出，伤口都来不及舔舐，他从来到达不了完美，但他朴素地希望凡事经他手能尽善尽美。如今为人师表，汪润享受着自己也能发出光芒的喜悦，他感恩这份路途多磨、来之不易的喜悦；为人师表，他不能逃避。

汪润的眼睛依旧清澈，他站到了画室前，没有吼叫，以他的方式息灭这场争端，道：“老师还是那句话。如果有建议可以下课后来找我提，如果实在想在课上说，那也请保持条理和礼貌。课堂上的时间是每一位同学所共有的，现在我们已经耽误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更别说有的同学还会因此被打扰到思路和情绪。

柯逸，你开口闭口这个是野鸡那个是垃圾，你完全没有考虑到别人听到你这样说会不会伤心，你站在自我营造的高地上唯我独尊，但说出的话又上不了台面，画出的作品又还不足够让人闭嘴的水平，你鄙视这个蔑视那个，如果满分是十分，你能不昧着良心给自己打十分吗？如果你能，那我还是不会闭嘴任由你乱说。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还有良心。

言笑、章婷，还有刚刚出声的各位同学，我明白大家是被打扰到，因此才这么直接地表示不满。老师允许大家表达不满的需求，但是，要分情况。在课堂上出口骂人，刻意讥讽嘲笑等行为，太过头了。这才刚开学没多久，可能彼此之间存在着误会，我希望大家以后能多交流，不管是在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这么快就撕破脸不利于同学间的相处。

但如果大家真的就是互相看不顺眼，那也请私下看不顺眼，在公共的课堂上请保持体面。如果就是忍不了，行，你可以申请到别的班级上课。还有什么疑问吗？”

轻轻的“没有”“没有了”飘来荡去，徘徊在每个看起来蓝幽幽的人上。

汪润的双手背在身后，他不停地旋转着手上那枚银色素圈，在看到大家都没在有异议后，道：“好，那大家继续吧。”

课堂之后正常进行着，在接近尾声时，学生们开始小声给别人□□作品，写下意见。

汪润坐在讲台前，用几分钟时间也完成了一张速写。是一只大熊猫的速写。大熊猫模特来自于林铮然送给他的一只大熊猫吊坠。汪润觉得这特别可爱，不由得想到了林铮然今早发来的早安问候。她的文字描写得特别活泼，一阅就有扑面而来的朝气，就像和她面对面见上了。

“汪润，早安呀！！美好的一天开始了，祝你愉快！！等我回来了，一定要一起吃饭哦！顺便叙叙旧！！！”汪润将倒背如流的早安问候洋洋洒洒写在了大熊猫速写上。

柯逸的画纸上画着漆黑一片的骨头人，和分发到的小泥塑毫不相关。

又过了一小会儿，学生们纷纷上交了画纸到讲台上，待到画纸收齐，汪润这才问起了班级里损坏了画板这件事。不过汪润阴隐去了损坏的画板有十四个这件事，他没有说清具体数目。

汪润的语气还算轻松，就像闲谈，道：“有谁有这件事的相关情报吗？”

大部分的学生都摇着脑袋说不清楚，眼神之间似乎意有所指。有的学生脸色风云变化，因着他们目前使用的确实是从器材室借用的画板。而找器材室借画板，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画室里本来就要有公用的画板画架。而其实大部分的学生都是自备画板画架的。

汪润点了点头，道：“好的。如果有想起什么小细节可以跟我说。”，学生们和汪老师道了再见，汪老师这才离开了。有几个学生追了出去就他们在课堂上吵闹的事情和汪润说了抱歉。

画室里，学生们都在收拾画具。有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关于损坏的画板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老天开眼，老天开眼！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连画板都买不起的人还上什么美院啊！都买的什么垃圾画板啊！是校考完就立马报废了吗？开学大半个月了还不知道自己要去买是吧？买不起就滚呐！赶紧让这个垃圾班级消失！让这个野鸡美院倒闭！”柯逸弓着身子在那边做法似的收拾着他那套昂贵的画具。

大家眼神瞟来瞟去，飞来飞去，说来说去。

一声轻飘飘的声音意有所指，十分不屑道：“是只认识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吧？”

柯逸哑着声音嘶鸣，道：“17世纪法国巴洛克艺术代表人物，鲁本斯；17世纪荷兰最伟大的画家，伦勃朗；18世纪最伟大的洛可可画家，华托；18世纪法国洛可可代表画家，弗拉戈纳尔......”

言笑起身从柯逸身前走过，冷笑道：“呕哑嘲哳难为听。”

柯逸看着言笑的背影，恼怒而震惊，抬起双手不断要去抓取言笑的背的样子，嘶鸣道：“你说这些人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你竟然？你竟敢！你竟敢！！！”

言笑抬手招了招，道：“说的是你。”

“啊~~~~~哈~~~~~什么~~~~~”柯逸如抽了魂的木头。

只见，章婷大步流星地朝柯逸走了过去，她狠狠地跺了几下柯逸椅子旁的纸团，冷冷地嘲讽道：“你丫的纯废物，嘴贱得要死，听到就不爽，能把嘴闭上吗？没听到汪老师苦口婆心为你开脱啊，你丫的懂不懂什么叫用心良苦啊！”

柯逸猛地被眼前晶光闪闪的女生吓了一跳，他嘶鸣着声音，道：“坟墓里走，走，……，走出来的鬼新娘？”

“哈？”，章婷无语地挑了挑眉，呵了好大一声气，道：“走你个大头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