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知白虽觉得奇怪,施无畏催他,他还是听话跳河里了,不跳便罢,跳下去那一刹那,他差点没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等他到对岸,衣服全湿透了,嘴里异物刮着上颚,楮知白低头张开嘴,一条小鱼掉在草地上,扑腾两下,死了。
什么鬼?!
楮知白真是无语了,这哪里是问道门,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意外死了跑冥界来了!
最令他气愤的是,施无畏那个蠢玩意儿居然还一直乐呵呵看着他傻笑。
楮知白上前几步,抬手捏住少年脸蛋,盯着他冷声道:“我好不好看?”
施无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冲他甜甜笑道:“当然好看呀!”
假的!
楮知白一脚将施无畏踹进河里,死死盯着木待问,一双眼睛几乎要将对面人刺穿,冷声道:“你把他藏哪儿了。”
炼器房,真正的木待问摇着施无畏肩膀,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他到底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做的很像!”
施无畏拍开好兄弟手掌,整个人耷拉下来,闷闷道:“一眼假!他居然到现在才看出来!”
另一边,楮知白以为施无畏出事了,抓着他,都快给假木待问脸扇成猪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忽然,他意识到眼前这两人都是假人。脸上轻微抽搐着,以极低的声音冲假人吼道:“施无畏在哪!”
听见吼声,施无畏一个激灵,在房里来回踱步,急道:“完了完了!生气了!”
木待问呆若木鸡,不禁乍舌:“这就生气了?也太不禁玩了吧。”
施无畏急得跺脚,指着他骂道:“都怪你!偏说要玩这个,哄不回来我就一把火将你这炼器房烧了!”
木待问抱头控诉,惊道:“我的祖宗嘞!不是你提出来要玩的吗!”
说完,施无畏已经不见了。
木待问留在炼器房,一面名叫“鬼窥”的镜子中,正监视着楮知白的一举一动。
施无畏从天而降,活生生出现在楮知白眼前。
少年露出假笑,“我回来了。”
楮知白一言不发,反常地揽过少年的腰,将他一把拥入怀中。
木待问看得脸红,啧啧叹道:“才几月没见,这小子就拐到这么一位深情俏郎君!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他居然比我更先!不行,改天必须让他教教我。”
施无畏被抱得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嘴唇贴着那人脖子,小声道:“我要呼吸不过来了。”
楮知白不听,反将他抱得更紧,他感受到少年急促的心跳,他知道,那是真的。
两人紧密贴合,几乎不留一丝缝隙,楮知白衣裳是湿的,连带着施无畏的衣服也一起浸湿了。
施无畏虽心悦他,可相处的这么些时日中,他们从未做出过如此亲密的举动,那人一直抱着他,他又知道木待问还在炼器房看着,喜悦与羞涩几乎要将他吞吃嚼碎咽入肚中。最后,羞涩战胜了喜悦,他开始在那人怀里乱动,手指不安分扣着那人脖颈。
良久,楮知白才松开他,看着少年认真道:“以后不许这么玩了。”
“我…”少年眼睛一亮,道:“是木待问要玩的!”果然,施无畏第一时间出卖了好兄弟。
“下次不要答应他。”
“下次他再叫我这么干,我就…”
“就再也不要理他了,跟上次你不理我一样。”
“啊?”施无畏摇头道:“那不一样的。”
楮知白抬眼,不可置信道:“他更重要?”
施无畏再次摇头,肯定地说:“不,在我看来,你们两个一样重要。”
楮知白轻笑:“你日后一定不能做买卖。”声音里带着一丝忧伤。
施无畏不解,“为何?”
“作为商户,你与买家对商品的定价不同,店会开不下去的。”楮知白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在我看来,你最重要,没有之一,没有跟谁一样。”是的,他直到失去了才意识到。
少年忽然牵住他的手,两只小一些的手将那只大手包起来,眼睛亮亮地,欣喜地望着那人。
“你是在向我告白吗?”
那人挣开少年,眼里带着愠色,认真道:“施无畏,这不是玩笑,刚才我真以为你出事了。外面的世界远没有你想象中的安全。”
“放心吧,问道门有伦掌门在,很安全的。”
楮知白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正色道:“我看见裴几原死了。”
“裴师叔?!怎么可能!”施无畏肯定地说道:“裴师叔还在床上养病呢。”
楮知白无奈道:“你还是去看看吧,人可以作假,但血,我认为是真的。”
施无畏传音木待问,两人前后赶到裴几原房间。
被楮知白说中了,裴几原死了。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尸体已经凉透。
“鬼窥”能清楚看见楮知白入山后的一举一动。一入山门,木待问带着施无畏躲进炼器房,两人寸步不离挤在“鬼窥”前,“监视”楮知白。可就他们所看见的,楮知白从进山到现在一直在树林那块徘徊,根本就没去过裴几原房间。
几乎不用猜,是梅君亦回来了。因为裴几原房间的柜子上,放着一封带血的信。信很短,内容很简单,裴几原认为自己要病死了,让梅君亦来见他最后一面。信上还有一枚戒指。
木待问往戒指里注入灵力,里面暂存的影像展露在众人眼前:梅君亦来了,裴几原要把他们的定情信物——一把精致的匕首重新送给她。梅君亦接过匕首,一刀插在裴几原胸上,裴几原并未立即死去,她站在床边,冷冷看着裴几原挣扎、痛苦,发出微弱的呼救,直到他死去。
影像的最后,是梅君亦离开的背影,坚定、决绝,没有回头。她行至房间拐角处时,戒指落在地上,轻轻的一声,结束了。
楮知白注意到,那戒指是一对,因为裴几原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一样的。
施无畏不住赞道:“好一个有魄力的女子!”
木待问打断了他,凭他对施无畏的了解,他开了这个头,一定会没完没了地对梅君亦说上大段大段的赞美之词。
“喂,被杀的是我师叔哎。”
施无畏却道:“真情被辜负的是你师姐。”
楮知白假装咳嗽两声,正色道:“说不定她是想替你师叔解除痛苦。”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没看见戒指里裴几原疼成那样吗。
说是这样说,问道门对裴几原的死亡早有预料,大家心里做好了准备。就算不是今日,也会是在秋日的某一天,总之,他熬不到冬天。
草草收了尸下葬,此间,施无畏二人一直待在问道门,直到葬礼结束。
木待问从施无畏嘴里了解到楮知白的情况。于是对他的手脚肌肉纹路、头身比例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推断出失忆前的楮知白应当是配剑的,并且练了许多年,只不过,从前练的剑偏大偏重,或许有灵?这木待问不敢断定,但,那样的剑并不适合现在的楮知白。结合楮知白个人意愿,综合考虑,木待问决定给楮知白造一柄薄剑,一则方便携带,二则轻巧好用,三则,符合楮知白气质,可以当装饰品。
两人准备回天上宗了。
木待问挥手向他们告别,“等剑做好了我用传送阵给你送过来。”
施无畏道:“好。”
三人互相拱手抱拳,互道:“告辞!”
传送阵开,两人动身回天下山。路上,楮知白感叹:“你这朋友还挺好。”
“你不会以为是白给我们做的吧?”施无畏冲他伸出手掌,“他可是狮子大开口向我要了五十枚金饼!”
“五十枚金饼。”楮知白点头道:“够再建一个问道门了。”
施无畏往那人身上挪了挪,安抚道:“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咱们天上宗财大气粗,财房里的金银多得用不完。不过,我还是要说,法器可是保命用的,别说五十枚金饼,就是五百枚我也会买,钱哪有命重要!”
楮知白笑笑,“我没有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天上宗的,个个人傻钱多。”
施无畏发出抗议:“我哪里傻了!”
“你就是傻。”
“不傻。”
“傻。”
……
太阳落下,大片大片烧得火红的云彩散去,几声孤鸟鸣叫惊破天际,天黑了,他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