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千颂立在门口,看着施无畏身上松松垮垮有些凌乱的衣物,试探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我倒是没什么事。”施无畏大跨一步,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摆手道:“那绿果子你别吃,估计是没熟,吃了拉肚子。”
吴千颂一个字没听进去,精准捕捉到了亮点,指着趴在师兄左肩的白团,问道:“这娃娃是谁家的?”
白团环着施无畏脖子,脚踩腰带,伸手想要够到施无畏发间桃叶。
吴千颂捏捏娃娃柔软的手,张开双臂想要抱他,娃娃却不干,生怕吴千颂将他夺走,害怕的哇哇大哭。施无畏连忙轻轻拍背哄他,脚往旁边一蹬,椅子转了向,留吴千颂在背后不知所措。
施无畏怕师弟误会,边哄娃娃边向吴千颂解释:“不知道哪儿来的,我出去没一会儿,回来床上就多了个孩子。”
当然,孩子这么小,不可能是自己上来的,天下山天阶三千级,每一级都设下考验,整个大周朝能成功登顶的不过十人。
“师兄,你最近有养过什么灵宠没有?”
灵宠?灵虫…对啊!虫子到处找都没找着,又突然多了个孩子。
施无畏恍然大悟,“是灵蝶。”那便说得通了。
闻言,吴千颂眼睛一亮,显得十分高兴,“抱朴之术成功了!”
“应该是的。”施无畏也不敢确定,世人皆传,抱朴之术有起死回生之能,他只知道抱朴之术的关键是培育灵蝶,但培育成功后要做什么,他一概不知。
白团趴在肩上,无论施无畏怎么哄,娃娃也还是哭,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反而越哭越凶。
吴千颂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果篮往桌上一扔,丢下一句话,“他一定是饿了,你们等等,我去去就来。”一溜烟儿没了影。
“哎!”
施无畏想留他,无奈这小子跑得快,叫是叫不回来了,孩子只能自己哄。
施无畏抱着白团,边走边拍背,从屋里走到屋外,又从屋外走到屋里,孩子哭声渐渐轻了。
白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施无畏打湿自己用来洗脸的蓝方巾,细细将娃娃脸擦净。慢慢的,娃娃似是哭累了,眼帘渐渐拉下,趴在肩上睡着了。
施无畏托着娃娃脖子,将他轻轻放到床上。看着孩子睡颜,施无畏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安静了。
忽然,一股怪味从屋外袭来,以迅猛之势席卷全屋,其力之猛直冲天灵盖。
他原以为是吴千颂又新做了些臭气丸,可味道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闻一口便翻江倒海。他决定出去看看。
施无畏把先前拿来给娃娃擦脸的方巾翻了个面,折两折捂住口鼻,轻手轻脚走出房门。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只见吴千颂左手拎一个木桶,右手使力运功,脸涨通红,眼含热泪,朝这里狂奔。
那个木桶他认得,是师尊拿来装粪的,每隔两日师尊会提着它去浇北瓜。至于吴千颂现在手里提的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施无畏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吴千颂在搞什么?他想让一个小娃娃吃什么?
蠢蛋!
施无畏顺手抄起门边扫把,注入些灵力,往外一甩,将吴千颂拦在外面。同时脚踏门框借力,轻点两下,飞身至吴千颂身前。
施无畏神情严肃,“把桶扔了。”
闻言,吴千颂还藏上了,他把桶护在身下,不给师兄夺走它的机会。
“不能扔,娃娃还没吃饭。”
施无畏眼疾手快,几下便点住吴千颂穴位,将他定在原地,夺过粪桶,一掌将它击出三里外。
见状,吴千颂急了,冲破定术,晃着施无畏手臂,略带哭腔道:“还没吃呢,他饿了,没有吃的。”
余臭熏得施无畏睁不开眼,他勉强挤出笑容,安慰师弟:“千颂,没有哪个孩子拿别人排泄物当粮食。”
吴千颂急得跺脚,“可他是蝴蝶啊,蝴蝶就是吃粪便的,它还爱吃眼泪和汗。”
“他是蝴蝶没错,但他现在还是个娃娃,娃娃应该喝奶,而不是吃这些东西。”施无畏拍拍师弟肩膀,将他拉到离房间更远的茉莉花田,接着说道:“或许,我们可以摘一些茉莉给他。”
得到补救方法,吴千颂立马止住眼泪,快快乐乐的开始摘花。
施无畏则搬了张椅子,坐在一旁看师弟干活。仔细算算,吴千颂如今也快十五了,可性情姿态还是跟五年前刚被吴弥生送来时一样,无任何变化。
据他所知,大概六年前,吴氏老家主外出时遭人暗算,其死状之惨烈,闻者割耳,见者噩梦。那次吴千颂是跟着父亲一起的,但他却活了下来。随行五十三人,只有他还活着。之后,吴千颂的兄长吴弥生接替父亲的位置,成为吴氏新任家主,而吴千颂,从曾经闻名潇湘的天才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吴弥生年岁尚轻,说是兄长,其实只比弟弟大七岁。吴氏家大势大,诸多事务全由吴弥生一人处理,如此便常常看顾不到精神受损的弟弟。为保证弟弟安全,吴弥生将他送到山下,吴千颂也够争气,居然成功登上设限重重的天下山。
天上宗有一宗规,能登上天下山者,为宗主衢九尘之徒,这亦是师尊收徒的唯一条件。自此,吴千颂成为衢九尘七弟子,长居天上宗,鲜少下山。
天才跌落神坛,结果或许令人唏嘘,但还活着比什么都好。起码,他没有跟父亲一样,命丧是非之地。